“好。姐姐你乖乖地照时把药汁都喝完,等着珠儿小姐来找你吧。”杜安眼神晶亮的说完,便大步离开渺渺的小楼。
小楼旁身处高耸松木枝桠上的申屠顼莆由窗棂望进去,一边贪恋的紧盯着渺渺的小脸,一边打从心底喜爱极了自己未来的小舅子杜安。这一回不但能娶回渺渺,还能赚到一个能干的小舅子当帮手,实在是太划算的事儿。
看杜安三言两语就摆平渺渺,让申屠顼莆嘴角弯起一抹开心的笑。渺渺长得纤细弱质,偏偏那死脑筋强硬得没人绞得断,这个小杜安还真是有点本事。
只是不晓得杜安要如何让欧阳珠儿心甘情愿的放渺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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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不该!怎么又让我看见你瘦了?”申屠顼莆飘进渺渺的小楼,不舍的抱住她。
“顼……顼莆!”渺渺骇然失色的看着他。“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你不想我来吗?”他佯怒的看着她。
“我……我……”她吞吞吐吐的,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忽然见到每夜梦中的人儿,反倒让她不能相信这是事实。
“你和杜安说的话我全听见了,相信我那能干的未来小舅子,这回一定能让你甘心情愿的随我回鸩花岛。”申屠顼莆眉开眼笑地瞅着她,他真是思念极了她可爱的小脸。
“顼莆。你……你要的,真的是我吗?”相对于他的开怀,渺渺却是愁容满面。
在鸩花岛完全属于申屠顼莆的那一刻起,我时的噩梦早已远扬,不曾再纠缠过她。而近日内让她辗转反侧的,却是欧阳珠儿对她说过的一番活。
“什么意思?”他蹙眉不解她语气中的苦涩。
“我是抹影子、是个替代品吗?”渺渺提起无比勇气,低声问出她心中最深的疑虑。
“影子?替代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中屠顼莆警觉到她的不安——虽然他不明白她在不安什么。
“我是说……你曾经很想让沁沁小姐留在鸩花岛,但是她已经嫁给疾书山庄的宫庄主,所以……所以我……是不是代替沁沁小姐,让你打发肘间的替代品?”渺渺红着眼眶抖着声问。虽然心里笃定他是那么想,但还是很害怕会听到他肯定的答案。
申屠顼莆忽然收起笑容,冻冷着一张俊脸,瞪着她不发一语。
渺渺以为自己说中他的心事,痛苦的推开他抱住自己身子的双手,退后了几步。
“顼莆,对不起,我不是沁沁小姐。”
面对情爱时的窄心眼,恐怕全天下的人无论尊卑、无沦贫贵,态度都是一样的。渺渺好不容易建立起能够被爱的信心,在此时此刻全部都烟飞灰灭。
“没错。我是曾经很想把于沁沁留在鸩花岛上。”申屠琐莆仍是冷凝着一张脸。语气几近不带温度。
渺渺突然觉得想笑,因为她好似再也流不出半滴泪来,而除了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表情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于沁沁是很美,美得像只可爱的骨董花瓶、美得像幅名家的山水画。鸩花岛上的筑屋景致也无处不美,有只可爱的花瓶、好看的山水画来摆饰,有什么不对?”申屠顼莆脸上开始有了表情,可是却是愤怒的表情。
“我喜欢于沁沁长得美,可是我不会抱着她躺在床上酣睡;我喜欢于沁沁沉静的性子,可是我不会挂心她做噩梦而日夜不安;我喜欢于沁沁像个不吵人的骨瓷娃娃,可是我不会为了她去吃皮肉痛、为了她去死!”他说到最后,竟是愤怒至极的破口大吼。
申屠顼莆一个箭步,伸出双掌抓住渺渺细瘦的肩膀,神色狰狞的猛力摇晃着她,“她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好看的花瓶、只是可以挂在墙上的字画,我会整夜小心翼翼抱着的是谁?我会日夜挂心的是谁?我会为她不顾生死的是谁?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说!你说啊!”
脑子全被抽空的渺渺呆愣愣的任凭他抓疼了自己。她只知道自己好笨、好蠢、好可恶、好可恨,竟然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窄心眼而伤害了自己,也深深的伤害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该乱说话的!”她伸出双手想紧紧的抱住他,突然好害怕,好害怕他不再想要她了。
他极度愤慨地挥开她的小手,此时他的脑中尽是她从未对他说过一句爱语,尽是她从没表示过对他的忠诚,只有他不断对她的体谅,体谅她对欧阳珠儿的忠心,原谅她弃他而选择欧阳珠儿。现在她会说出这种话来,想必一定又是欧阳珠儿随口对她嚼的舌根,他觉得心底受了重重的创伤……
愤懑的瞪渺渺一眼,申屠顼莆头也不回的飘出小楼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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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怕、地不怕,不畏爹、不惧娘的欧阳珠儿,偏偏就只怕一个人——不是能一掌劈爆她的疾书山庄大庄主宫破雷,也不是转眼间就能撕裂她的鸩花岛岛主申屠顼莆,而是整天只会待在帐房里提笔拨算盘,一招半式都不会的杜安。
欧阳珠儿自己也不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照道理说她是主、他是仆,而且还是救过他们杜氏姐弟小命的主人,没有可能她会怕他的呀!可是只要杜安一板着脸,不用开口说话,就是能让她安安分分的不搞怪。
他也不过年长她一岁而已,从来对她也都守着下人应有的恭敬态度,但她就是莫名的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撒泼,就连说话时都不敢抬高半点音量。
自从新贴身婢女告诉她,杜安有事求见之后,她的心就扑通扑通猛跳,捏着绢帕的手心还直冒汗。
“小姐。”杜安见欧阳珠儿出现,规规矩矩的低头向她行了个礼。
“杜……杜安,什……什么事要……找我?”
欧阳珠儿的一张利嘴在杜安面前,就像是锈刀钝剑一般。
杜安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小姐,家姐实在高攀不上二十八少爷,还请小姐解了家姐的婚事。”
“好呀……什么?!不……啊!”欧阳珠儿才说了几个字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痛得她龇牙咧嘴。
“而且,杜安也想向小姐告别,家姐和杜安已经决定返回家乡替弟妹修坟。”
杜安才没那么好心去关心欧阳珠儿咬得痛不痛。就算她要咬断舌头,也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
“不可以!”欧阳珠儿急得大喊。
“敢问小姐是为了什么?”杜安仍是不疾不徐的开口。
“渺渺说过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愿意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她慌急得也不结巴了,只想留下渺渺,留下杜安。
“容杜安直言,家姐在鸩花岛时已经替小姐丢掉几回性命,敢问小姐,这也不能达成家姐回乡修坟的心愿吗?”杜安越来越厌恶欧阳珠儿动不动就要拿这陈年旧事来压制他们姐弟。
“那……那你们还会回欧阳家来吗?”欧阳珠儿一双大眼直瞅着杜安,这时才明白,与其说她千方百计想留住渺渺,还不如说是为了留住护姐心切的杜安。
她是喜欢他的,打七岁那年在马车上第一眼见到倒在路边的他时,便敲开了她早熟的心门……
“家姐已经和鸩花岛的申屠公子订了终身,自是要嫁入申屠家。”杜安虽是年纪轻,但是花楼酒肆不知已踏入几回,精明得像只诡狐的他,哪会不知道欧阳珠儿这小丫头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