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天香的脸垮下来,无情无绪地挑着饭粒。
「爹娘这么告诫妳是为了妳好,别孩子气了,快吃。」阎夫人软语安慰。
阎天痕慢慢喝完了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爹娘,看他们差不多吃饱了以后,他下定了决心,搁下手中的碗筷。
「爹、娘,我有件事要说。」
「什么事?」夫妻俩看向他。
「我要娶妻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阎天香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
阎宣之和妻子也呆愕地交换着目光。
「天痕,你看上哪家的姑娘?怎么从没有听你提起过?」阎夫人面露喜色,她等儿子说这句话已经等太久了。
「是啊,哥,你偷偷看上了谁?居然也不告诉我!」阎天香一脸「真不讲义气」的表情。
「说说看,是哪家的姑娘?爹娘派人去提亲。」阎宣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阎家已经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了,他为了多生几个儿子,还纳了四房妾室,但是偏偏就生不出第二个儿子来。为了天痕始终不肯成亲这件事,他也发愁了很久,现在天痕终于有看上的姑娘,他自然欢喜不尽。
「天痕,快告诉娘,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是咱们『翠微镇』的吗?」阎夫人满眼期待地问。
阎天痕被三双兴高采烈的眼睛盯着看,他忐忑地叹口气,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场可怕的风暴。
「她是『水月街』上『春不老酱菜铺』的姑娘,名字叫湛离。」
三双眼睛顿时怔愕住了,陷入庞大的震撼中。
「天痕,你是在跟爹娘说笑吗?」阎宣之惊骇莫名地瞪着他。
「当然不是,我是认真的。」他坚定地说,一切如箭在弦。
阎夫人吓得面色惨白。「天痕,你可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知道,非常清楚的知道。」阎天痕十指交握,从容不迫地答。
「既然你非常清楚,怎么还敢有这样的念头!」阎宣之怒拍桌子,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真的喜欢上湛离吧?」阎天香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急转直下的变化。
「是真的,我爱上了她。」他无畏无惧,眉眼间有股尘埃落定的神情。
「你说什么?你爱上湛家的人?!」阎宣之如雷轰顶,猛然站起身,一个踉跄,几乎往后摔倒。
「老爷,快先坐下来,别气坏了身子。」阎夫人连忙扶住丈夫。「天痕,你是怎么认识湛离的?娘不是跟你千交代、万交代,绝对不可以跟湛家的人有任何瓜葛,你怎么偏不听娘的话呢!」
阎宣之气得脸色青白。
「你要爱上人家是你的事,这门亲事我绝对不同意!」
「爹不同意的话,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他淡然说道。
「混帐!」阎宣之从未如此暴怒过,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不肖子,你居然敢威胁我!」
「天痕,你是怎么回事?你难道忘了咱们阎家和湛家是永生永世都不能结亲的吗?」阎夫人急切地问着儿子。
「我不能娶湛离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诅咒吗?如果是,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一生的命运怎么能被一个荒唐的诅咒影响?」他眼中有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你是疯了吗?竟然说先祖的诅咒荒唐!你如此大不敬,是想害我们阎家绝子绝孙吗?」阎宣之气得暴跳如雷。
「下诅咒的不过是一个红杏出墙的疯女人,我们两家的命运为什么要被那样的一个女人摆布?」阎天痕轻哼。
第5章(2)
此言一出,顿时呆的呆、慌的慌。呆的是阎宣之,慌的是阎夫人和阎天香。
「天痕,话可不要乱说!」阎夫人气急败坏地摇手。「咱们阎家已经几代单传了,不可再对先祖无礼呀!」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总之这门亲事你休要我答应!」阎宣之冷瞇了双眸。
「我若一辈子不成亲,爹难道就不怕断了阎家香火?」
「你这不肖子,以为这样威胁我就有效吗?」阎宣之怒极反笑。「好,咱们就走着瞧,我就不信你耐得住一辈子不娶妻!咱们就这样耗下去,别以为你用这招就可以威胁得了我!」
「爹娘情愿不抱孙子,也不让我娶湛离?」他微讶地挑眉。
「我们可以抱外孙!你要是真不肯娶妻生子,那就叫天香多生几个儿子,我们可以过继一个外孙,不用靠你,一样可以传承香火!」
阎天痕一脸镇定地点点头。「好,爹的意思我明白了。」他起身,义无反顾地走出饭厅。
「哥!你去哪儿?」天香慌急地喊。
「老爷,有话好好说,何必跟儿子翻脸呢?」
「妳儿子都骑到妳头上了,妳还帮他说话!就是因为妳太宠他了,现在看到没有?宠出这样一个不肖子来!」
「爹、娘,你们别吵了,我觉得哥心里有了人是件好事呀!」阎天香替感情最要好的哥哥说话。
「有了湛家的人算什么好事!」阎宣之怒叱。
「我看过湛离,她人挺可爱,也挺讨人喜欢的,我看爹娘就见见她吧!」
「妳闭嘴,不用妳多事!」
阎天痕没有理会饭厅传出来的争执声,他并没有动怒,也不准备激烈抗争。
此计不成,他另有一计。
*
当阎天痕为了迎娶湛离的事,在家中力排众议,坚决抗辩,甚至不惜玉石俱焚时,在湛离的身上却发生了更可怕的变化──原本不痛不痒的红色斑点渐渐长大,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形成一片片可怕的红疮!
「啊──」
湛离坐在充满药单香气的浴盆里,抱着双膝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湛大娘,也不禁被湛离身上可怕的异象吓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她搂着爱女颤抖的身躯痛哭。「阿离,我可怜的阿离,老天爷到底要怎么折磨妳呀……」
湛离崩溃大哭,似乎想藉由哭喊来发泄心中的悲愤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体力耗尽了、嗓子喊破了、眼泪哭干了,她才终于疲倦得累倒,昏昏沉沉睡去……
辗转苏醒时,一室幽暗,没有半点烛光。
娘一定是不想让她醒来后再看见自己的模样,所以把烛火都吹熄了。
她蓦然感到一阵心酸。吹熄烛火有什么用?即使她看不见自己,那些可怕的红疮还是依然在她身上呀!
紧闭的窗扉突然传来两声轻叩,她霍地一惊而起,慌乱地退缩至床角。
是阎天痕来了!
「你不要进来!我今天不想见你!你快走、快走──」
窗外的阎天痕错愕地怔站着。
「为什么不想见我?」
「不要问为什么,总之你走就是了!」她今天的样子远比他之前看见的样子还可怕十倍,她一点儿也不想让他看见。
惊慌哆嗦的声音让阎天痕感到不对劲,他满腹疑团,径自打开窗户翻身进屋。
「我不想见你!我求你快走!」纱帐内的人影拚命往床角蜷缩。
看见湛离这样惊惶的反应,阎天痕更觉得事有蹊跷。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掀开纱帐,躲在床角的湛离像只吓坏的小动物,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她慌乱地喊。
「出什么事了?」他心焦如焚,急切地拉开她身上的被子想一看究竟,但是屋内太幽暗,他只看见她蜷缩成一团,把头紧紧埋在双臂之间。「阿离……」他握住她的双肩,想把她扳正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