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艾夫人始终没有原谅她的孙子。」
「身为私生子又不是施先生的错。」
蕾蒂扮个鬼脸。「薇丽恐怕不会信服。每次看到他,她都必须面对儿子维礼在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前就骑马跌断颈子的事实。要知道,那令她很不好受。」
「你是说她把对儿子的怒气转移到孙子身上?」
「大概吧!维礼在死前不仅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还在牌桌上输到倾家荡产。」
「听来艾维礼至少还有『一路走来,始终如一』这个美德。」
「的确。他把艾家的脸都丢尽了。总而言之,施迪生大约在那时带着大笔财富返国,他替艾家偿清债务,使薇丽免于破产。她自然也无法原谅他那样做。」
爱玛扬起眉毛。「但我敢打赌那并没有阻止她收下钱。」
「当然没有。薇丽可不是笨蛋。我们虽然不曾是密友,但好歹也算是点头之交。维礼死后,她就很少在社交界活动,除了偶尔到戏院看戏外,几乎是足不出户。」
「她的孙子显然比较喜欢出入社交界。」
「其实不然。」蕾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伦敦的女主人没有一个不想在她办的宴会或舞会上看到他,但他对那种事向来兴趣缺缺。这次他会来魏家堡倒也稀奇。」
「我猜他是无聊。贵族子弟似乎很容易感到无聊,他们总是在找新乐子。」
「施迪生不是那种人。」蕾蒂投给她意味深长的一瞥。「他会接受魏巴瑟的邀请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爱玛屏住呼吸。蕾蒂有没有可能猜中施迪生来此的真正目的?「什么原因?」她问。
「当然是物色妻子。」
爱玛瞠目结舌。「妻子?」
蕾蒂轻哼一声。「他在这方面显然需要指点,这里不太可能找到适合当他新娘的清白女子。魏巴瑟办这个宴会是为了寻欢作乐。」
「没错。他邀请的单身女性都是富孀,例如梅夫人。吸引不了想找那种名声洁白无瑕的处女当新娘的男人。」爱玛不能泄露她知道施迪生不是来物色新娘的,至少目前不是,因为等任务达成后,他说不定会想顺便看看婚姻市场上的货色。
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进来。」爱玛喊道,对出现在门口的女仆微笑。「早安,宝莉。」
「早安,葛小姐。」
蕾蒂期盼地望着宝莉手中的托盘。「那是我的咖啡吗?」
「是的,夫人。还有一些面包,就像你要求的一样。」宝莉把托盘放在桌上。「还有什么吩咐,夫人?」
「你可以把这恶心的巧克力拿走了。」蕾蒂说。「不知道怎么有人能一起床就喝热巧克力,只有咖啡能使我清醒。」
「是的,夫人。」宝莉快步走到床边收走巧克力托盘。
蕾蒂瞥向爱玛。「你喝过咖啡或茶了吗?」
「先前下楼时喝过了,谢谢。」
「嗯。」蕾蒂眯起眼睛。「你一个人在三楼没问题吗?」
「我很好。」爱玛回答。「不用担心我,蕾蒂。高太太给我的小房间十分舒适清幽。」
其实她恨透了三楼那间小卧室。它不仅简陋得令人沮丧,还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就算知道过去曾经有人在那小房间里遭到肢解也不会令她感到意外。
宝莉望向爱玛。「对不起,葛小姐,管家安排你住那里是因为那曾经是康小姐的房间。我猜高太太认为那里适合她住,自然也适合你住。」
「康小姐是什么人?」爱玛问。
「魏夫人的伴从。已故的魏夫人是现任主人的姑妈,也是这座城堡以前的女主人。她雇用康小姐在她临终的那几个月陪伴她,后来她离奇失踪了。」
「魏夫人?」蕾蒂耸耸肩。「这有什么离奇?人死后当然不见踪影。」
「我指的不是魏夫人。」宝莉不安地说。「魏夫人死后当然是入土为安,但不见踪影的是康小姐。」
「雇主死了,没有人付她薪水,她当然不会留下来。」爱玛指出。「我想她目前正在别的府邸工作。」
宝莉摇摇头。「不太可能。」
爱玛皱起眉头。「为什么?」
「康小姐没有拿推荐信就离开了。」
爱玛瞠目以对。「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高太太认为那是因为康小姐做了傻事跟主人上床,后来他们发生严重的争吵。」
「为什么争吵?」
「没有人知道。事情发生在魏夫人去世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里。第二天早晨,她和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天啊!」爱玛低语。
「真的很不寻常。」宝莉越说越起劲。「但她从魏夫人去世那夜起就怪怪的。」
「怪怪的?」蕾蒂的兴趣被勾了出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我发现魏夫人的。」宝莉压低声音,像透露什么大秘密似地说。「我送茶到她的房间,就是这里——」
蕾蒂瞪大眼睛。「天啊!你是说这里是魏夫人的卧室?她就是死在这里的?」
宝莉猛点头。「正是。总之,我送茶来给她,在走廊上看到魏先生从这里出来。他的面色凝重,看到我时说魏夫人刚刚在睡眠中去世了。说他要去通知仆人和安排后事。」
「她的死又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蕾蒂说。
「没错。」宝莉同意道。「我们都在纳闷她怎么能撑那么久。总之,我进入房间,正要拉被单盖住魏夫人的脸时,怪事发生了。」
「什么怪事?」蕾蒂追问。
「康小姐从梳妆室里冲出来。」宝莉指指与卧室相连的小房间。「她的脸色苍白,一幅刚刚见到鬼的样子。」
「也许她真的见到鬼了。」蕾蒂说。「魏夫人的鬼魂。」
爱玛皱眉望向她。「蕾蒂,你不可能相信这世上有鬼吧?」
蕾蒂耸耸肩。「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无奇不有。」
爱玛转向宝莉。「也许康小姐只是为魏夫人的死而难过。」
「她怎么会在梳妆室里?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我猜你正要告诉我们。」爱玛说。
宝莉挤眉弄眼。「我认为魏夫人断气时康小姐和主人正在梳妆室里翻云覆雨。一出来就发现魏夫人去世了可把她给吓坏了。」
蕾蒂似乎觉得很有趣。「可怜的女人。发现雇主在她跟男人翻云覆雨时死了一定很令人不安。」
「更不用提发现她突然失业了的震惊。」爱玛嘀咕。
「就像我前面说过的,几天后她就不告而别了。」宝莉恢复正常的表情。「高太太告诉我康小姐可能再也找不到工作了。正派的贵妇不会想要雇用没有前任雇主推荐信的伴从。」
这个问题有许多方法可以解决,爱玛心想,但她最好不要在现任雇主面前提起。
蕾蒂世故地摇摇头。「年轻女子必须好好照顾她的资产。必须以长远的眼光投资它们。不知道爱惜名声和贞操的女孩不会有好下场。」
「但真的很可惜。」宝莉在门口说。「康小姐对魏夫人很好。即使魏夫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因服用鸦片止痛而神志不清,康小姐还是一直在她房里一边刺绣一边陪伴她。康小姐对刺绣很有一套。」
宝莉离开后房间里陷入岑寂。爱玛思索着伴从这行业的职业风险。
「时有所闻的故事。」蕾蒂打破沉默。「没有前任雇主给的推荐信,她不太可能再找到伴从的工作,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看到年轻女子浪费她的资产总是令人惋惜。」
「嗯。」爱玛说,想到她自行杜撰的推荐信。「资产有时可以是捏造出来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