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兰妲兴致勃勃地洗牌。「看看谁能打败葛小姐。」
荻姬唐突地站起来。「我不想玩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她看看其他人。「谁要跟我一起去?」
「我。」
「还有我。」
「每次都是同一个人赢实在不好玩。」裴可玲含沙射影地说。「希望舞会赶快开始。」
在衣裳悉窣声中,几个女人离座走向阳台。
兰妲对爱玛露出和蔼的笑容。「她们真是输不起,葛小姐。运气好又不是你的错。」
兰妲兴奋的眼神令爱玛担心。该是输的时候了,最好别让兰妲对茶的药效太过自信。
「再玩一次我就要回房休息了。」爱玛说。
兰妲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好,葛小姐,最后一次。」她看似随意地挑了三张牌,端详片刻后把它们正面朝下地放在桌上。「好了,看你能不能猜中这些牌。」
爱玛摸摸第一张牌。透过脑海中的迷雾,她可以清楚看到一张梅花四。「红心老K。」她无精打采地说。
兰妲皱着眉头把牌翻开。「猜错了,葛小姐。辛旺,再替葛小姐倒杯茶。」
辛旺拿著茶壶上前。
「不,谢谢。」爱玛说。「我不想喝了。」
「没那回事。」兰妲不耐烦地瞪男仆一眼。「辛旺,没听到我叫你替葛小姐倒茶吗?」
辛旺哀求地看爱玛一眼。她不忍为难他,於是谅解地朝他微微一笑。「好吧,那就再来一杯。谢谢你,辛旺。」
辛旺满眼感激。茶壶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他倒完茶退到一旁。爱玛伸手去拿茶杯,假装没抓住细细的杯柄,让茶杯从指间跌落到地毯上。
「天啊!」爱玛低声说。「瞧我笨手笨脚的。」
兰妲一副快要气炸了的模样。「去叫女仆来,辛旺。」
「遵命,夫人。」辛旺冲出房间。
「我好像洒了一些茶在衣服上。」爱玛站起来。「容我告退,梅夫人。反正我刚好想要回房休息。」
兰妲的目光变冷。「但是时候还早,葛小姐。」
「你也知道我不太常参加社交活动,不习惯玩到这么晚。」爱玛甜甜一笑。「我怀疑有人会注意到我不在。」
「你错了,葛小姐,我就会注意到。」兰妲微微前倾,身体散发出一股热气。「我想玩另一个游戏。」
爱玛感到颈背寒毛竖立,掌心发麻刺痛。我害怕,她心想。强烈的危险预感令她吃惊,莫名其妙的恐惧袭向她。可恶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对我这样。
兰妲用猫看老鼠的眼神看着她。
另一阵恐惧和警觉窜下爱玛的背脊。我是怎么了?她又没有拿枪指着我的头。
爱玛鼓起勇气,拎起裙子。「晚安,梅夫人。我今晚玩够了纸牌游戏。」
她不敢回头看兰妲的反应,强迫自己不慌不忙地从牌桌边走开。行经舞厅门外时,她看到蕾蒂啜著香槟与人谈笑。知道蕾蒂今晚不会需要她的陪伴,爱玛这才安心地走向楼梯。
在她这星期的两份工作里,担任迪生的助手恐怕远比担任蕾蒂的伴从来得辛苦。若非受雇于迪生,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碰兰妲的特制茶。那些关于失窃秘笈和神奇灵药的胡说八道使她非常怀疑新雇主的头脑是否正常。
就算迪生果真是疯子,他也是非常有钱的疯子,爱玛在拾级而上时提醒自己。只要能熬过受雇於他的这星期,她就会有三倍于平常季薪的收入。想到钱,她就比较愿意视迪生为头脑清楚的正常人。
抵达三楼的走廊时,舞厅的乐声笑语迅速被古堡的石墙吸收。她的脚步声在没有地毯的石头地板上空洞地回响着。她停在她的卧室门外,打开小手提袋拿钥匙。
另一阵战栗窜下她的背脊。
那个该死的茶。迪生十分肯定它不可能对她起作用,万一他错了呢?
除了使她头晕目眩以外,她开始怀疑它真的有效。她对猜谜游戏向来拿手,但今晚的运气好得令人不安。她发誓明天绝对不要真的把茶喝下去。她纳闷著要不要告诉迪生她对茶的疑虑。经过一番思量後,她决定只字不提。她大可以在这里猜测他的头脑是否正常,但可不愿他质疑她的精神状态。
她进入卧室锁上房门。更衣准备就寝的例行公事并没有使她越来越紧张的神经平静下来。她身穿睡衣注视着床铺,心想自己不可能睡得着。上床前呼吸点新鲜空气的冲动突然变得极其强烈。到古堡的城墙上散个步正好可以帮忙驱散茶的残余药效。
她从衣橱里取出褪色的印花棉布睡袍穿上,系好腰带,趿上拖鞋,走出卧室,习惯性地锁上房门,把钥匙放进睡袍口袋里。抵达通往屋顶的橡木门时,她不得不整个人靠在门板上才把沉重的木门顶开。
出了木门,她发现自己置身在古堡的城墙顶上。她走到墙边,倚着城垛眺望远方漆黑的浓密树林。她深吸口清新的空气,开始走向城墙的另一头。夜色中传来舞厅里的音乐和谈笑声。她走得越远,嘈杂声就越小。她在南城墙的尽头转身往东走。清新凉爽的晚风吹走茶的残余药效,却吹不散萦绕心头的不祥预感。
讨厌的预感。她不能因为有点不安就在这外面待上一整夜。
心意已决的她开始沿著城墙往回走。抵达橡木门前,她用双手握住古老的铁制门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门拉开。一踏进幽暗的走廊,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立刻增强。正要强迫自己走向卧室时,她听到脚步声在石墙间回响。
有人从走廊另一头的回旋梯上来。
恐惧袭向她。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在这种时刻到三楼的这侧厢房来。
她不再质疑涌上心头的急迫感。她只知道她绝对不能冒险回她的卧室。在楼梯上的那个人无疑就是要去那个房间。
她不假思索地冲向最近的一扇门,门把在汗湿的掌心轻易转动。她溜进闲置的空房间,在身後悄悄关上房门。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她的呼吸在自己听来显得格外大声。
脚步声停下。她听到钥匙在铁圈上互相碰撞,接着是其中一把钥匙插进她卧室房门的锁孔里。她闭上眼睛,努力轻声呼吸。
第一把钥匙未能打开门锁时出现一声低沈的咒骂,另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有人拿了管家的钥匙串,她心想。那人显然试遍所有的钥匙也要打开她的房门。
另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另一声低声咒骂。她判断是男人的声音。他越来越不耐烦了。
接著她听到她的房门被打开。她打个寒颤。闯入者进了她的房间。如果几分钟前没有到城墙上散步,她现在不仅无路可逃,甚至有可能无助地躺在床上熟睡。
「这是怎么回事?」柯契敦因气愤而提高的声音从敞开的门口传到空荡荡的走廊上。「狡猾的小贱人,躲在床底下吗?」
啃噬爱玛的恐惧被窜升的怒火取代了一部分。淫虫。她昨天敲他的那一下显然不够重,可惜迪生阻止她把他推下楼梯。
「不在床底下?那么一定在衣橱里。躲也没有用,亲爱的葛小姐。我知道你在——」他突然住口。「谁?」
爱玛的胃揪成一团。还有别人在她房间外的走廊上。她太专心倾听柯契敦的动静,所以没有注意到另一对脚步声。
柯契敦显然也没有。
「你在这里做什么?」柯契敦咆哮着说。「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