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路郝仁失声惨叫。「你、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是啊。」她掏出那本细心收妥的天字二号帐本,翻到某一页,指指上头说:「那人地址写的是京师皇宫,咱们当然可以大大方方进宫要债。」
「你疯了不成?皇宫守卫森严,怎么进得去?再说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怎么敢要皇上给个交代,要是皇上一不高兴把你推出去砍头,那还要钱要个鬼呀?」他满面惊骇。「不行!爹不准你去送死兼胡来。」
小卓神情坚定,固执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今皇上英明神武又是个仁君,我才不信他会为了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就砍我头,替他自己留下个臭名永传后世。」
路郝仁瞪着女儿,真不知她究竟是天真还是勇敢,是聪明还是笨蛋?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已,犯不着为了这样惹恼皇上,你可知皇室威权滔天,岂是咱们小老百姓碰得了的?」路郝仁被女儿的莽撞吓出一身冷汗。「还有,那位公子写是这么写,万一他是骗咱们的呢?万一他跟皇宫根本一点干系也没有,那咱们怎么敢跟皇上要这笔不明不白的帐?」
「如果不是皇宫中人欠的债,那皇上更应该出面处理了,在他老人家治理的太平盛世里,竟然有人打着皇室的旗帜招摇撞骗,破坏皇室的形象,他能不管吗?」小卓说得理直气壮。
路郝仁听得目瞪口呆。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但是、但是……皇上是天子,皇宫是高不可攀、不得冒犯的……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笔帐收回来的。」她安心地拍拍老爹颤抖的肩头。
「我担心的不是帐收不收得回来呀!」他都快哭了。
他就只有这个宝贝女儿,虽然老奸了点,狡猾了点,霸道了点,精明了点,可还算是孝心旺盛,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教他还怎么活呢?
「噢,那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到你和『贷你一生』的。」她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这不是重点啊……」路郝仁都哭了。
「待会儿先到咱们家分号去歇下,明早我就去敲皇宫的大门。」她乐观地道。
「小卓……」
「好,就这样决定。」
「小卓……」
「爹,你别再哭了,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怪脏的。」
「呜呜呜……」
「乖啦、乖啦,等会儿先让你吃饱饱,这不就好了吗?」
「哇——」他哭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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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头上绑着白布条,布条上写着「欠债还钱」四个字的小卓仍是一身嫩绿衫子,一头乌黑长发在两侧梳成两个小小的髻,其余的绑成了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水灵秀气的小脸上满是果敢和坚持,抱臂杀气腾腾地往皇宫高大的朱门前一站。
「小姑娘,你要做什么?」威风凛凛的皇城守卫喝问。
「守卫大哥,小女子仅代表江南『贷你一生』钱庄来向皇宫里的某人催讨一笔银子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卓笑得好不诚恳殷勤。
「胡说八道!皇宫里怎么会有人欠你银子?」守卫可是把宫里的每个主子都当神一样崇拜,怎么禁得起有人污蔑他心目中的偶像?
「这件事是有个前因后果的,我——喂!喂!放开我呀!」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高高地拎了起来,然后飞扔了老远。
守卫功夫极好,力道恰到好处只让她微微踉跄落地而没受伤,但小卓已经是满肚子火气了。
搞什么东西?干嘛连话都不让人说完?看她南方来的好欺负啊?
小卓不死心地又卷起袖子小跑步冲过来,可是再度被守卫「扔」了出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扔了又跑来,跑来又扔离好几趟,小卓喘气如牛,守卫也气喘吁吁。
「你到底想怎样?」守卫火大的质问。
「我才想问你到底想怎样?」她火气更大。
「好你个大胆小女子,我是给你一条活路走,别不识好歹啊!要是冒犯惊扰了宫里的任何一个主子,你就人头不保。」
「奇怪了,你连话都不听我说完就把我扔出去,知不知道这样很没有礼貌?咱们不是号称礼仪之邦、泱泱上国吗?」她跟他大眼瞪小眼。
「你——」守卫说不过她,气得往前一站。「怎么样?我就是不让进,咬我呀,咬我呀!」
小卓一直想保持合法讨债、礼貌催帐的风格,可是偏偏天不从人愿——
「好!有你的。」她心下已生一计,转头就走。
守卫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小卓是偷偷绕到另一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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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皇宫的侧门,小卓昨晚便打听过了,时不时会有些太监或宫女打这儿进进出出的,守卫也比较好说话。
话说回来……
她瞪着清晨曙光中,那两扇紧闭的大门。
要死了,什么守卫比较好说话?根本就没守卫,而且门还是栓上的,她推也推不开,又不能明目张胆地高声叫门。
正在气馁时,蓦然传来咿呀一声,高大朱门缓缓被拉开来。
小卓大喜,抬头就要谄媚的打声招呼,没想到就这样望进一双深邃、温柔如水的黑眸里。
心儿没来由地漏跳一拍,她怔怔地仰望着眼前这容貌温雅俊挺的高大男人。
他的眼……温柔明亮得教人心疼,可是深入细看,她却在其中窥见了一抹智慧与深藏着的灼热……
「姑娘,这么早?」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好听的在她头顶响起。
话说回来,这男子长得好俊哪,只是……
「怎么了吗?」他平静地问道。
「你……」她有点狐疑地仰视着他,「常常遇见有人大清早堵在这里吗?」
凤赋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吃惊,或是感到奇怪,怎么有人一大清早头上绑着白布条杵在这儿鬼鬼祟祟的?」看他穿着纯净的白袍系着金腰带,很有气质的样子,应当不是皇宫里的侍卫之类的,那他到底是谁?
太监吗?哎呀,真是暴殄天物。
小卓满面同情,眸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瞄,随即脸颊飞红。呸呸呸!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个什么东西?知不知羞呀?
她连忙收回眸光和心神,心儿卜通卜通狂跳,心虚地对他干笑。
凤赋疑惑又近乎着迷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小脸神情变幻快速的模样。
这位姑娘真了不得,他还没见过像她这样表情生动、千变万化的人。
「说得也是。」他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地问:「姑娘,你怎么一大清早头上绑着白布条杵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对啊,我一大清早就绑着白布条在这里鬼鬼——」小卓话接了一半才顿觉不对劲。「喂,讲话客气一点,我是谦虚这样说,你也用不着照着问哪。」
「噢,姑娘所言甚是。」他立即认错。
「这还差不多。」她得意洋洋。
凤赋忍不住露出微笑。
「呃……」他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小卓忍不住先开口。「你没打算再说点什么吗?」
「姑娘的意思是?」他温和地问道。
「就是……就是……」对脑袋瓜永远急速转动个不停的小卓来说,一遇到像他这么斯文俊秀又慢半拍的人,她不禁有种莫名的挫败感。「哎呀,算了,你是皇宫里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