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公公亲自送她回来,殷勤地笑道:「路姑娘,明儿一早老奴再亲自押轿来接您进宫玩,您千万要记得呀。」
「香公公,有劳你了。」小卓总算及时清醒过来,对他嫣然一笑。「让你亲送我回来真是承受不起,请进来喝杯参茶再回去吧。」
「不不不,路姑娘,您这就折煞老奴了。」香公公笑咪咪的婉拒。「天色也晚了,老奴还要回去伺候主子呢,您也早点歇息吧。」
她点点头,甜甜笑道:「那香公公慢走。」
「路姑娘免送,免送了。」
香公公翻身上马,和抬着轿子的侍卫、宫女们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小卓甜津津地笑着,哼着小曲就要入内梳洗。
「小、小卓,刚刚那是……」路郝仁紧张得结巴。
「香公公啊。」她伸了个懒腰,还真有点累了。「爹,你吃过饭了吗?我饿死了,咱们一起去吃点好料的吧,不过得等我先去洗把脸。」
噫,早知道就再不客气一点,别婉拒太子的好意邀宴了,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得留点名声给人探听才是,再说他们虽然是朋友,也不能这么厚脸皮的死赖在人家家里吃完饭才回家,太不矜持也太没礼貌了。
万一让人家误会她是个贪小便宜的人,那就不好了。
尽管小卓嘴巴不承认,可是心里始终徘徊盘旋着都是那个「人家」……她一忽儿偷笑,一忽儿紧张,一下子又面露向往、甜蜜之色。
吓得路郝仁还以为女儿是不是半路中了什么邪?因为他打从小卓出娘眙到现在,就没见女儿这样子过。
他和张琅交换了一个骇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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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小卓果然又被接进皇宫了。
路郝仁跟张琅以及一干伙计、客人的下巴仍旧脱臼中,尚未完全接回去,见此盛况又吓傻了。
小卓坐在舒适的轿子里,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笑着笑着,她老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怪怪的。
「香公公他们怎么会对我这么热络殷勤?就算太子爷交代了我是他的朋友,为什么没有人怀疑我是不是居心不轨、别有企图呢?」她陷入深深的纳闷与苦思中。
会不会他们也有什么阴谋诡计?可看起来又不像啊。
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卓就这样被抬进东宫里去了。
她甫一下轿,就被一群笑嘻嘻的彩衣宫女迎进宽敞明亮的暖阁里,还摆了一桌子的精巧点心,飘香的龙井茶,满满一水晶盆的各式各样番邦进贡的当季瓜果。
「谢谢,谢谢,谢谢……」她被伺候得既欢喜又不安,「别忙了,这样就好了,够了、够了。」
「路姑娘快别这么说,」香公公满面堆欢。「太子爷上朝去了,晚点才会回宫,您在这儿尝尝点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才。」
「呃……好呀。」她破天荒地感觉到手足无措。
她会不会这两天就把自己一辈子的好运都用完了?
香公公和宫女们笑容可掬地随侍在一旁,害她如坐针毡好不自在。
「呃……」经过良久的沉默后,小卓再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笑了起来。「香公公,我并非宫里的主子,你们待我这样好,我会折福的。」
「路姑娘千万别这么说,你是太子爷的朋友,就是我们的主子,我们伺候你是应该的。」香公公笑道。
「可是你们不用先调查过我的身分吗?说不定我是来诱拐你们主子——」她陡地住口,因为他们忽然笑得好不暧昧古怪又开怀。
肯定有阴谋。
她谨慎又怀疑地瞅着他们,可是看他们笑得那么高兴,又很难想像他们有什么阴谋。
「小卓,你来了!」
凤赋清亮惊喜的声音响起,她猛然抬头,脸蛋不自觉亮了起来。
「太子早。」
「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她晶光灿烂、笑意盎然的小脸,心中就涌起阵阵莫名的喜悦。
「来来来,上朝很辛苦吧?先坐下来吃点点心吧,宫里的点心很好吃哟。」她借花献佛得好不理所当然。
「谢谢。」他好脾气的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她替他斟了杯茶。「你也吃,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劳苦功高,当然是由我来服侍才应该。」她把几枚做得小巧如花苞般粉嫩娇艳的虾仁水晶烧卖夹进他碗里,同时不忘塞了一颗进嘴里咀嚼。「嗯……好好吃。」
现在这些点心尝起来怎么比刚刚独自吃的时候鲜美了百倍?
香公公和宫女们识趣地退到暖阁外,彼此互觑一眼抿唇窃笑。
在扫光两盘烧卖和一碟豆皮包子后,小卓突然啊地大叫一声。
「怎么了?」凤赋吓了一跳。「鲠到鱼刺吗?」
「不是的,我竟然忘了进宫是要做什么的。」她懊恼得要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要事忘光光。
「你说过,想见我父皇。」他忽然有些紧张。「是……为了私人的理由吗?」
「是啊、是啊。」讨债的事总不能算国家大事吧,她尴尬地笑笑。
凤赋胸口怪异地揪紧闷痛起来,为了私人理由不惜千方百计进宫找父皇……几年前也发生过那么几桩,都是父皇出巡的时候在外头留下的风流债。
难道,她也是吗?
他顿时僵住了,脑子一阵嗡嗡然乱烘烘的,完全无法如常思索。
「有多……私人?」他喉头紧缩,艰难地问。
「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她笑得更心虚。
他脸色微微发白,一颗心慌得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不妨说说看,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他的眸光低垂,胃口全失,语气却仍旧温和。
是想要他将她带到父皇面前,让他们再度「团圆」吧?
他持着玉箸的修长手指下意识地握得更紧。
「就是有一笔债。」她有点讪讪然的开口。
情债。肯定是。
「对了,要请你帮我看我一下!」她自随身的褡挞袋里掏出了帐本。
敢情父皇遗留了定情诗给她?凤赋神色一阵青一阵白,一股深深的失落怅然攫住了他的心口。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父皇怎么可以连这样年轻的小姑娘也不放过?
他眸光惨然地看向远方,不忍卒睹。
「你可以帮我瞧瞧这笔迹有没有见过?熟不熟?」小卓神情热切地摊开到那一页。
「不用看了,我可以确定它就是。」他几乎要挥泪。
她愣了下,「可是你还没看耶!」
这么神,难道他用感觉的就可以知道留下笔迹的是谁?
皇宫就是皇宫,果然好神奇啊!
「又是我父皇干的好事。」他难得忿忿然地道。
「什么?!」她闻言大为愤慨,激动得差点口沫喷飞。「你是说这笔债是当今皇上借的?就借一百两银子?我们国库要倒了是不是?为什么两个月前皇上得千里迢迢跑到江南跟我家钱庄借一百两银子?」
天啊!地啊!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
就在小卓火大气愤到快翻桌的当儿,凤赋却是错愕到不行。
「我父皇跟你家的钱庄借一百两银子?真的?」
他整天勤于国事,忙到只能用绣花来纾解情绪,父皇居然闲到跑去江南跟人家钱庄借钱……等一下,江南?父皇已经三年没有下江南了,那这笔帐……
「你还问我?不就是你刚刚承认的吗?」小卓越想越不对,大皱眉头。「等等,我爹说借银子的是一名年轻公子,皇上今年贵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