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开始哽咽,啜泣到无法接续。
第8章(2)
他瞪着她哭泣的容颜,看着她纤细的肩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不停颤抖,满腔怒火一下子灭了,只留下一片空虚的灰烬。
她为什么要哭得如此伤痛?为什么到现在还求着不肯离开他?就算是演戏,有必要演到这样的程度吗?
他一直不肯相信,当年狠心拋下他的她其实爱着自己,难道……是他错了吗?
钟晏铭悚然一惊,鬓边一颗颗冷汗坠下。
「别哭了。」他伸出手,揩去她颊畔的泪水。
她抬起脸,红着眼眶看他。「我、我不要……跟你离婚。」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强调。
「不离婚就不离婚,别哭了。」他轻拍她的肩,低声安慰她,连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满是无奈与宠溺。
「你真的不赶我走了?」她不敢轻易相信。
他点头。
她眼眸一亮,破涕为笑。
又来了!为什么她总要这样一下哭、一下笑,逗惹他的心呢?
钟晏铭悄悄叹息。「妳先在这边等着,我去开车过来,送妳回家。」
「不用了。」映苓摇头阻止他。「你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可以叫出租车回去。」
「妳脚受了伤,真的要一个人回去?」
「嗯,只是一点小扭伤,没问题的。」她笑。
那温柔又爽朗的笑容,让他的胃,狠狠拧住。能继续留在他身边,真的让她这么高兴吗?
难道他……真的误会她了?
*
「你怎么会来?」
在卢家位于天母的豪宅内,卢父卢母见钟晏铭亲自上门来,都是大为震惊。
虽然两人算是钟晏铭的岳父母,钟晏铭算是他们的女婿,但也仅止于此而已,从映苓婚后第一天起,卢家父母便有默契地不去打扰小俩口,也不敢奢望女儿会带着女婿回娘家。
没想到,钟晏铭竟会主动踏进卢家大门,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人。
「有什么事吗?」卢父问。
「是不是映苓发生什么事了?」卢母颤声问,脸色发白。
「不是的,映苓没怎样。」钟晏铭淡淡地阻止卢母胡思乱想。「只是我有件事,想来问问你们。」
「什么事?」卢父皱眉。
「先坐下来吧。」卢母招呼女婿在客厅沙发坐下,又命佣人泡茶来。
三人坐定,钟晏铭啜了一口清香的乌龙茶后,才缓缓地说明来意。「我想问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
「十年前,映苓跟我发生车祸那时候。」
「啊,那时候啊……」卢父卢母迟疑着,交换若有深意的一眼。
「映苓说,那时候她以为我已经死了。」钟晏铭审视两人的表情。「是真的吗?」
两人没答腔,再度交换一眼,同时叹息。
卢父首先开口。「映苓是怎么跟你说的?」
想套话吗?钟晏铭冷冷一哂。「你不必管映苓怎么说的,只要告诉我真相。」
卢父愣了愣,看出他嘴角那抹讽刺的笑意,苦涩地拉拉唇。「其实我们老早就想告诉你真相了,只是映苓不让我们说。」
「什么意思?」钟晏铭蹙眉。
「她说反正你不会相信,就不必多解释了。」
「解释什么?」
「这个嘛……」卢父犹疑地顿住。
钟晏铭深吸口气,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等待。
「其实那时候是──」卢父犹豫片刻,总算要发话时,卢母却惊慌地截住他。
「不要说!你忘了吗?映苓说如果我们这次再插手,她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们。」
卢父一震,表情变得惨淡。「可是不说的话,难道妳想让映苓一辈子被自己的丈夫误会吗?」
「她说她自己可以处理。」
「等她自己打开这结,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晏铭都主动来问了,我们就告诉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怕我们说了,不但没解开误会,反而让映苓更为难。」卢母哑声说,眼角闪着泪光。「映苓这些年来够苦了,要是她像当年,再闹一次自杀,我可受不了──」
「自杀?」钟晏铭一凛,忍不住扬声,打断卢家父母的争执。「你们是说映苓自杀过?」他质问,目光炯炯。
「这个……」卢家父母又是迟疑。
钟晏铭可忍耐不住了,急躁地迸出低吼。「告诉我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知道!」
「我看,就说了吧。」卢父温声对卢母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卢母这次也不反对了,咬着唇点了点头。
得到卢母的同意,卢父才转向女婿,目光先在他紧绷的脸上停留两秒,才把当年两夫妻是如何对一对小情人说谎的来龙去脉,幽幽地道了出来。
钟晏铭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愤怒,又是难以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映苓那时候并不是想跟我分手才不来看我,而是她以为我已经死了?」
卢父黯然点头。
钟晏铭倒抽口气,凌厉的眸刃先是狠狠地往卢父身上砍,接着射向卢母,后者别过头,躲开他的视线。
他气得浑身颤抖,黑着脸逼问:「这是真的吗?还是你们跟映苓串通好了,又编一套谎言来要我?」
「是真的!」卢母猛然回过头,惨白着脸,望向他的目光蕴着祈求。「我知道你一定很不谅解我们,可是请你千万别误会映苓,她对你是真心的,她真的很爱你啊!」
钟晏铭没说话,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平复激动的心神,但手却强烈颤抖,握不住杯子,倾倒了一桌淡黄色的液体。
他视而不见,情绪纷乱如麻,满心只想着方才卢父说的一切──卢家父母骗映苓说他已经死了,因为害怕他找上门来戳破谎言,所以他们才把女儿送到加拿大去。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和他一样,上了当。
如果她真的那么爱他,当时得知他死讯时,她应该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一念及此,钟晏铭全身僵硬,紧绷着嗓音质问卢家父母。「映苓真的……闹过自杀吗?」
「嗯。」
「是怎么……回事?」钟晏铭很想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却做不到,他双手握拳,拽住自己大腿。
「这件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卢父哑声解释。「我们把映苓送去加拿大跟她奶奶还有我弟弟他们一起住,以为只要换个环境,她就会慢慢忘记你了。没想到她过去后不久,竟然一时想不开,拿小刀往自己手腕上割──」
「你说什么?!」钟晏铭猛然跳起身,惊骇地瞪大眼。「你说映苓割腕?」
卢父苦涩地点头,瞥了卢母一眼,卢母会意,回房间里取出一本日记。
「这是映苓当年写的日记,她一直不晓得我们偷偷看过了。」卢母闭了闭眼,流下一滴泪。「如果不是偷看了这本日记,我们还不晓得映苓曾经自杀过,她不许她奶奶跟我们说。」
卢母将日记递给钟晏铭,他先是迟疑地瞪着那绘着一个粉嫩少女的封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接过──
*
奶奶痛骂了我一顿!
她说我不该这样轻忽自己的生命,她说如果我死了,会让很多人伤心,尤其是爸爸跟妈咪。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死了,爸爸妈咪会很难过,就像我现在一样。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觉得好恨,如果老天爷非得在那场车祸带走某个人,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那个人应该是我啊!
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是我不该在车上跟晏铭吵架,才会害他分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