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不成,妳身上有手绢吗?」
话一出口,戚卫然才察觉到自己冲动出口的提议更大胆。一个未婚男子在未出阁女子的手绢上题字,似乎更加暧昧。
「手绢有是有,但是……」早上做生意时拿出来擦了汗,已经脏了,她不好意思「献丑」。「啊,不然题在腰带上可以吗?」
说风就是雨,她竟然准备开始解腰带。
戚卫然吓一跳,连忙阻止她冲动的行为。叹口气,有些没辙地从衣袖里取出一条青色方巾。
「这是我救火时用来掩住口鼻的面巾,如果妳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她惊喜强调着。更好,这更有纪念意义!
快速题了字,他亲手将方巾交给她。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裘暖如接圣旨一般,万般尊崇地领过方巾。
见她笑逐颜开,难掩一脸的幸福满足,戚卫然猛地有种错觉,彷佛自己是给了她什么订情之物,而这个想法,竟也令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起来。
「妳进去找小卫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像是怕泄漏什么秘密一般,他匆匆丢下一句,便转身快步离去。
裘暖捧着方巾,看着他走出静园的背影,仍沈浸在喜悦之中──
她竟然有了他的题字!呵,太好了,她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我二哥喜欢妳。」
小卫的声音幽幽地从后方花丛间冒出来。
「对,没错,戚二爷喜欢妳。」
赤颜也跟进。
裘暖回身,粉颊酡红,嘴里却郑重澄清道:「别胡说,才不是妳们想的那样,戚二爷是何等了不起的大人物呀,怎么会喜欢上我?」小心翼翼再吹了吹方巾上未干的墨渍。
「我看得出来,我二哥真的有喜欢妳。」小卫很坚持。
她在花丛后面偷听很久了,绝对错不了!
裘暖摇摇头,一脸严肃而正经,不容任何人侵犯到戚二爷。「小卫,妳不可以为了安慰我,想哄我开心,而开这种玩笑,况且他是妳二哥──」
「就因为是我二哥,所以我知道嘛……」自豪的见解得不到共鸣,真是沮丧。
「别再胡说了!」
「我真的没胡说……」为什么就不相信她嘛?!
*
「你有什么开心事吗?」
「没有。」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有吗?」
「肯定有,你是我二哥,我知道。」戚卫雪很坚持。
他从戚卫然一踏进屋来,就偷偷观察很久了,绝对错不了!
「好吧,你说有就有。」戚卫然答得有些敷衍,他可不是为了聊私事来的。「是否可以顺便请你把敏锐的观察,和多到用不完的精力放在正经事上?请问纵火案查得如何了?」
「是有点眉目了。」话题拉回,戚卫雪只好暂时将自个儿最感兴趣的话题抛到一旁。「衙门那里问到一些失火时在场的人,发现有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他们都看到了有不明女子在现场鬼鬼祟祟的身影。」
「女子?」戚卫然心一抽,警觉地问:「什么样的女子?」
「还不清楚,只是目前证词的雷同点,总之,目前不排除纵火之人,很可能就是那名女子。」
「女的……」戚卫然严肃沈思。
一旁的大队长韩良上前一步,有点顾忌地插了句话:「大人,有件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说。」
「这几日军巡铺里的士兵之间,有些耳语。」
「什么样的耳语?」
「大家私下在传……会不会纵火案其实和那位时常来通报火事的姑娘有关……」
「你是说裘暖?」戚卫然有点惊讶。
戚卫雪则大大惊讶。「哇,二哥,你动作可真快,把对方的名字都查好了。」而且还记住了,真是大反常,二哥竟然会记得姑娘家的名字!
「因为她跑来通报有时比望火楼打信号过来还快,再加上她又时常在火事现场举字牌……只为引起大人您的注意……所以……」韩良犹豫停顿。
「所以什么?说下去!」戚卫然催促道。
「所以大家在猜,是不是因为那位姑娘太喜欢大人您了,为了能看见大人您出现,所以才使出这种激烈的手段,故意制造火灾……」
「嗯,很有可能哦。」戚卫雪附议。
「我觉得不太可能。」戚卫然质疑。
就他观察,裘暖虽然特立独行、作风大胆,但还没有到失心疯的地步,这种残害百姓的作为,她应该是做不出来。
「为爱发疯的女人,很难说。」戚卫雪仍不排除可能性。
韩良就事论事,询问道:「目前衙门那里还没有注意到这一层,我们军巡铺需要先行插手了解吗?」
戚卫然沈默下来,众人安静等待他最后定夺。
思量片刻后,他公事公办做出裁示。「该查就查,该办就办。」
*
今儿个,是个重要的日子,裘暖难得一天没有到早市做生意,一早起床便忙东忙西,赶着送老爹爹进城。
「ㄚ暖,妳一个人在家凡事要小心啊!」
裘任老爹泪眼盈盈,依依不舍。
「我会的,爹爹,您也要自己注意身体。」
裘暖牵着驴子,正通过护城河要进城门,她回过头对坐在驴背上的裘任老爹细心交代着。
「包袱里有我做的点心,给您带着吃,壶里的汤药您也要记得喝,多少补补身子,还有晚上记得多加件衣服,别着凉了。」
「ㄚ暖……」裘任老爹哽咽。
「爹爹,您哭什么呀?」
「爹一想到好些日子看不到ㄚ暖妳,就真舍不得。」等哪天他嫁女儿,他可能会活活哭死。
裘暖知道爹爹不放心她,连忙轻松笑道:「也不是多远的地方,爹爹您就在城里考试,等考完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女儿贴心安慰,裘任更是老泪纵横。
「是爹没用,让妳吃苦了。」裘任一口气不顺,猛咳了两声。
「呸呸呸,考试前别说这种丧气话,会不吉利的。」裘暖拉驴停下,踮起脚尖轻拍老爹的背。「爹爹您这么努力苦读,今年一定会考上的,我对您有信心!」
裘任老爹顺了气,抹去眼泪,有些吃力地下了驴背。
「好了,送到这儿就行了,爹爹自己走过去。」
「这里?我再送您一段路嘛──」
「难得今天妳没有做生意,就早点回家好好休息一天,爹可以的。」裘任老爹取下绑在驴背上的包袱。
「爹爹,您做什么?小驴给您骑过去呀。」
「驴子还是留给妳,这样妳做生意也方便些。」
「从这里走过去还是有点脚程,您骑小驴过去吧,别担心我。」
她按住包袱,想绑回驴背上,老爹爹执意抢了回去。
「爹爹没问题的,可以自己走去。」给自己信心,也给女儿安心,裘任老爹努力挤出鼓励自信的笑容,说道:「等着看,这回爹爹一定会骑马回家的!」
裘暖好用力点头,笑着附和。「嗯,爹爹最棒,肯定行的!」
语毕,她连忙从背袋中取出一卷字轴,得意洋洋。
「爹爹,您看!」
字轴摊开,上头写了大大八个字「爹爹聪明 金榜题名」。
裘任老爹感动不已,又快哭了。
裘暖开心一笑,连忙又换上第二个字轴。
上头同样写了大大八个字「金榜状元 裘任爹爹」。
裘任老爹转过身,不敢再看下去,深怕自己会感动到当街痛哭。他低下头,默默拭去眼角泪水,拎着包袱,驼着背,举步朝考试地点走去。
裘暖举着字,跟在老爹爹后头走过三条街,一路喊着打气的话语,她不管路人如何好奇注视,只执着认真地想给老爹最大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