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丈将斟了茶的陶瓷茶杯置于他们面前,「请用茶。」
花凌月动作优雅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的甘醇与清香沁人肺腑,满嘴生香,随即绽出菜笑。
「老方丈,这是哪儿的茗茶?」她非得知道,最好还能马上得手。
老方丈笑眯了眼,「承蒙姑娘看得起,这只是老纳亲自栽种的茶,压根称不上什么茗茶。」
花凌月讶异不己。如此绝妙不可言的好茶竟非茗茶,而是出自眼前老翁所一手栽种?
公孙歆看向身旁的她,缓缓说道:「茶不仅为助修之资、养生之术,而且更为悟禅之机,显道表法之具。而佛教禅寺多在高山丛林,得天独厚,雾里云间,极宜茶树生长,而许多茗茶最初皆出于禅僧之手,茶之种植、采撷、焙制、煎泡、品酌之法,多有创造。」
老方丈笑着双手合掌,「一啜一饮,甘露润心,一酬一和,心心相印。」意喻深远,自有玄机。
花凌月愣了住,看着身旁的公孙歆,老方丈之意是与神佛间的心灵相通,抑或是在暗喻他们?
公孙歆抿唇一笑,并未多说。
这时两名小沙弥拖着两只偌大的麻布袋前来,置于公孙歆面前。
公孙歆并未揭开袋口,端起茶杯放了一口,这才朝老方丈说道:「明儿个一早我立即派人将摺子送来。」
老方丈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合掌说声:「阿弥陀佛。」
花凌月蛾眉轻颦,看着置于他身旁的那两只有些肮脏又破旧的麻布袋,里头究竟放了些什么?
等等,他方才说了「摺子」两字……难不成里头放满了银票与银两?任谁也不会晓得大笔银两就放在如此破旧的麻布袋中,这确实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办法。
待茶饮尽,公孙歆起身,单手扛起那两只偌大麻布袋。花凌月遂起身,准备与他一同离开。
老方丈将一只茶罐递向前,「这茶与施主有缘。」
花凌月愣住,怎么也没料到老方丈竟会赠她茶,转头看了眼公孙歆。这茶……她真能收下?
「你就收下吧!」公孙歆微微一笑。这茶确实与她有缘。
花凌月这才收下茶罐,向老方丈道了谢,跟随公孙歆一同离开寺院,乘着马车朝京城方向驶去。
一路上,两人并未交谈,花凌月捧着手中茶罐,直瞅向眼前的他,好半晌过后,这才柔声轻问:「为什么会说我与这茶有缘?」
公孙歆单手支额,斜躺于车内,「这么想知道?」
花凌月蛾眉轻颦,「若不想知道,我又怎么会问出口?」
「方丈前些日子才将这茶制好,而在这世上就只有方丈、我与你品尝过,所以自然是与你有缘。」
「你怎么知道——」花凌月的话才一说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该死,向来精明万分的她怎么一遇到与他有关的事,脑袋就全乱成一团?
公孙歆笑眯了眼,看着一脸懊悔的她,想必她已知道答案,「若不知道,又怎会特地带你前来?」
花凌月咬咬唇,转头看着那两只麻布袋,「里头究竟放了多少银两?」扯开话题,不愿自己一直陷入窘境中。
「你觉得呢?」公孙歆反问。
花凌月沉吟了一会儿,以那座寺院香火鼎盛的情况看来,香客前来供奉的香油钱肯定不会少,又看了眼那两只麻布袋的大小……
「大约近万两,而那间寺院究竟有多少银两存储在你的钱庄内?」人都有好奇心,她很想知道。
公孙歆笑而不答。
花凌月见他总是如此态度,气恼不已,「你别老是笑,快说啊!」笑笑笑……她要的是他的回答而不是他的笑容。
「先前你的那些官夫人前来存储,一见他人存储的银两多,便再掏出银两来,各露真相、争相逞能;而这间寺院历史悠久,向来灵验,香火鼎盛,许多富贵人家、名门望族,或是有求于佛的人们,其心态就与那些官夫人相同,如此一来,你该知道答案。」
花凌月于脑海思索了一下,随即讶异地瞪大杏眸,「难不成有上千万两?」
公孙歆笑了笑,「远比你想得要更多。」
花凌月难以置信,原来他所拥有的资金雄厚,那些官夫人在他那儿所存储的银两压根算不了什么。
「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着?」她不得不佩服。
「生意人的眼光除了要看得准,更要看得远,若看得到天下,就能做天下的生意,别人想不到的生意,可得先想到。商场就如战场,竞争激烈,机遇稍纵即逝,如果不能及时捉住机遇,事后悔之晚矣。」
花凌月瞅向眼前的他,再也不会认为他是个毫无用处的米虫,对他的观念彻底改变。
看似没有干劲又怕麻烦的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拥有犀利眼光、缜密思虑、运筹帷幅的顶尖商人。
公孙歆笑看着眼前的她。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有所改变,以往眼底的鄙夷彻底消失不见。
「爱上我了。」他说得肯定。
这回可轮到花凌月抿唇一笑,笑而不答。
最后究竟会是谁先爱上谁?话可千万别说得太满。
第4章(1)
霞光四射,璀璨耀眼。
一道窈窕身影缓缓步入金陵钱庄内,掌柜与伙计一见她来,立即搁下手边的工作,笑着迎向前。
「花姑娘,请坐下歇歇腿。」
「花姑娘,要不要喝杯茶,还是吃些茶点?」
花凌月朝他俩绽出笑颜,「不了,公孙公子在否?」
下一瞬,自她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嗓音,「你怎么又来了?」
花凌月转过身,「怎么,我不能来吗?」
公孙歆衣袍尚未穿妥,露出大片厚实胸膛,及肩长发随意披散身后,大打呵欠,连抬起手来遮也懒,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花凌月见他如此模样,再也看不过去,迳自步向前,伸手为他整理衣衫,再拉着他的手往一旁步去,「坐下。」
公孙歆依言坐下,任由她以手指为梳,为他梳理一头散乱的发,乐在其中。
「皮绳。」花凌月一声令下,一旁的李亚连忙取来皮绳,恭敬呈上。
转瞬间,公孙歆向来随意披散的发已被整齐束于脑后,宛若换了个人,英姿飒爽、神采焕发。
刘福与李亚不禁看傻了眼。原来……他们的主子也可以变得如此器宇非凡,而他们更羡慕爷能让花凌月整理衣袍与梳发。
公孙歆斜坐椅上,单手支额,朝花凌月慵懒一笑,「你这么做……究竟有何企图?」
花凌月也漾出笑容,「你总是这么提防人吗?」
她倒是挺会将他说过的话奉还嘛!「不,只针对你。」她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甚有心机,他得小心应对。
花凌月蛾眉轻蹙,「你这人的心眼可真小,我只是看不过你那副颓废、邋遢模样,才会帮你整理一下;没想到竟被你说成有所企图。」
「是啊,爷,你太过分了。」李亚为花凌月打抱不平。
「爷,你不该这么怀疑花姑娘的好意。」刘福同样觉得这是爷的不对,怎能这么说呢?
公孙歆半眯黑眸,朝他俩扫去,「你们挺闲的嘛,都没事可做了?」
刘福与李亚头皮发麻,连忙转身去做方才未完成的事,没那胆子敢继续待下去帮花凌月说话。
花凌月皱眉看着他俩一脸畏惧的模样,暗骂他们真是没用,他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说吧,你打算上哪儿去?」公孙歆转头看着身旁的她。
花凌月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开来,「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邀你一道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