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二天。”
她眉皱更紧,可想而知老家那边现在肯定乱成一团。“你住哪里?”
“我网友家里。”他咧嘴笑。“我们这个乐团的人都是在网上认识的,他是我们团上的贝斯手,人很好喔。”
又是乐团!他爸妈的忧虑果然不是无缘无故的,看他玩物丧志到这地步。她咬牙命令:“现在立刻去把你的随身行李拿回来,跟着我走。”
“干嘛?”他一脸戒备。“姊,你不要当小人去告密喔,也不要把我遣送回去,否则我会恨你的。”
妈啊!“你这小鬼,真的很会惹麻烦!”她的拳头快痒得受不了了。
“我才没给你惹麻烦好不好!要不是我们不小心在街头碰到,我才不打算通知你呢。不然你就当没见过我好了!”他忿忿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她拉住他,眼见道理一时讲不通,只得说:“你别麻烦人家,搬到我家来住。我不会告密,只会报平安,而且保证你不会被强制带回去,这样行了吧?”
“真的?”他偏头瞧她。“姊,‘一言九鼎’这句成语可是你教我的喔。”
“你这死小孩,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明明就有。你以前还跟我说小孩子是从桃子里蹦出来的。”
“你给我闭嘴!”她尖叫一声。
深知那是她发飙的前兆,他这才乖乖闭嘴,领路带她前往网友的居处。
路上,她没好气地问:“你从哪学来那种不入流的手段,跟人当街搭讪?”
“姊,你过时了啦!现在大家都嘛这样泡妞,来电就在一起喽!”
她冷冷道:“怎么,你对我的背影来电?”
“呃、呵呵……”他一时语塞,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姊,你怎么瘦了?”所以他才认不出她的背影。“伙食不好哦?”
“我业绩压力大啦。”随口乱掰。
“是喔。”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刚刚蹲在街上在干嘛?肚子痛哦?”
她抿紧唇,加快脚步。“笨蛋,不准问!”
死小孩,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提起她的伤心事!
*
第9章(2)
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在第四次改拨她家电话,终于有人接听时,高悟森松了口气。
“你没开手机?”他问。
“啊?喔……对不起,没电了啦。”
“你怎么了?”声音听来怪怪的。
“没、没啊……”
大概猜出她在心虚什么,他说:“你不用担心,我爸说——”
“咦!”她惊叫一声截断他的话。“他他……他全跟你说了?”
“应该是。”想到她故作生疏的表现,他问:“难道你想一直在他面前隐瞒我们的关系?”
“我……我……那个……呜……对不起啦。”
听她语调仓皇失措得像只因森林失火而受惊的兔子,他不觉将声音放柔:“你不用道歉。”他只是不解,而且……不悦。原来他会因此而不悦?他微讶发现。“我爸说他不介意。”总算将句子完成。
“什么?真的?!”她脑中空白好几秒,嗫嚅道:“那……那会不会是客气话?”
“他不会说客气话。”事实上,他爸还兴高采烈地说他们很相配,因为他沉闷的生活正需要一点来自她这种个性的活力。“他约我们有空一起吃饭。”
“真的?!”她脑袋又瞬间空白了。
“真的。”她夸张的反应令他感到有些好笑。
“呼……”她松了好长一口气。“那你现在要回来了吗?”
从她恢复元气的声音,他几乎能看见她期待的模样,不禁微笑。“对。”
“那今晚我——喂喂喂,不要乱弄!那个很贵的!”
他一愣。“什么?”
“喔……没什么啦!一个……那个……亲戚来家里。那我等你回来喔,拜拜!”她一反常态,匆匆说完,匆匆收线。
他感到有点疑惑,盯着话筒几秒,才着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路经王叔办公室,听到里头笑声不断,显然久违的两人尚未叙旧完。
他敲门入内,对两人一颔首。“爸、王叔,我先走了。”转向父亲,又问:“爸,你确定不到我那住?”
“嗯。”高父笑着点头。“难得我回台湾一趟,才不要只待在台北发呆,等下我就要出发到南部去拜访朋友了。不过下星期公演那天我会回来,记得帮我留个位置啊。喔对,跟你和你女友的饭局我可没忘……到时再约吧。”
“好。”他点点头,道别离开。
开车回到家,在家门前停顿一下,改变方向走到隔壁门前按铃。
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陶菲菲的脸出现。“啊,你回来了。”
见她神色没有预想中的雀跃,反而有些疲惫,他奇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啦……”她揉揉眉心。“对了,今晚我有点事,晚饭各自解决吧。”
他大感意外。原来那句“那今晚我——”后面剩下的句子是这样的。她当时兴奋的语气使人全然无从联想。他停顿几秒,递上手中的东西。“短剧的票。”
“啊……好!”她接过票,这才流露笑意,正要说些什么,屋内传来电话铃响,彷佛知道是谁打来的,她顿时换上一张苦睑。“我去接电话。”
“需要帮忙吗?”看她的模样,实在不像没事。
“喔,不用不用啦!”她笑开脸,看来很高兴他出言关心,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好了,我去接电话。”
道别过后,她关上门,他回到自家门前,正在按开密码锁,她的门忽又打开,她探出头来,一手拿着无线电话,一手捣着话筒,对他说:“忘了跟你说,晚上我也有事,你不用来找我,也不用等我,自己去遛狗吧。”
“……好。”
她朝他一点头,边带上门边开始讲电话:“你听我说,他的个性我最了解,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而且……”
砰。门被关上。
他在宁静的廊上木然伫立了十秒左右,才重新伸指输入密码。
当晚九点,他如常遛狗一小时。明明没改变,却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甚至连“灵感”似也因少了她而有些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回到家,洗好澡,他想了想,拿起电话拨打她家号码。
“嘟嘟嘟……嘟嘟嘟……”通话中。
他挂上电话,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怅然若失。
是因为少了她在身边吗?
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他左思右想,只归纳出这个可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把她的陪伴当成一种习惯?
*
得知高悟森的爸爸全没怪罪,陶菲菲如释重负欣喜若狂,却没有太多余裕高兴;事实上,打了一整晚的电话,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快虚脱了。
通知妈妈小痞的行踪后,不出所料,她又急又气,马上联络了小痞的爸妈,要他们亲自上台北抓人,陶菲菲花了好一番唇舌才说服他们别轻举妄动。
小痞的个性她了解得很。若把他强制遣送回家,不但会破坏亲子感情,也是治标不治本,收不到理想成效,以后只要一逮到机会,难保他不会再逃家:而且说不定下次会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与其如此,不如让她花几天时间好好开导他,再怎么说她也是他小时候马首是瞻的表姊。
最后,阿姨跟姨丈语气沉重地托付:“那我们家小痞就交给你了。”
她不但压力很大,还错失跟高悟森培养感情的机会,而那罪魁祸首在她家白吃白住就算了,隔天她一下班就赶回家烧饭给他吃,竟还被他要求东要求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