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这两个字出现在秘密邮件的线报上时,让她一直心惊肉跳、惴惴不安。如果那个被关在牢里的“雅尔”是假的,那么,那个她一直锁定的秦冀天就很有可能是真的“雅尔”……而这样的认知让她烦闷不安,像一颗大石头重压在她的胸口上般,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该死的!她告诉过自己绝不能再想起那个秦冀天的!
别想了……
他的吻、他的拥抱、他温柔的笑容……全都不可以再想了!
夏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淡道:“就算没有‘雅尔’,只要我们今天可以抓到任何一个罪犯,也不算做白工了。”
“重点是──这可能只是一场大乌龙,而我们却因为你动员了将近一百名的警力!”成泰恩低头瞄了一眼表。“瞧,快两点了,那三艘船根本没有靠岸的意思。他们可能打算在海上捕鱼到天亮,而我们却像傻子一样,以为他们是毒品交易商!那间木屋里甚至连只猫都没有!”
成泰恩话语方落,海上的某艘渔船突然闪起了灯。接著,木屋那头也回应了一闪一闪的灯光。
“看到没有?”夏黎努努嘴。“来了。”
成泰恩抿唇不语,终是打起精神来,专心地查探两方的动静。
“我得更靠近那木屋一点,我过去倒数过来第三个窗户边,你等我的暗号。”夏黎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进。
“你行吧你?”成泰恩不放心地问。一个女人坚持要在前方打头阵,不知以后哪个男人敢娶这样不要命的女人?
没想到这个成泰恩竟然也会担心她,夏黎愣了一下,举起手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夏黎压低著身子,迅速地往木屋移动。幸而今天风浪大,可以很轻易地便掩盖住她的脚步声,让她得以快速地靠近木屋窗边的位置。会选这扇窗,是因为她事先勘察过地形,这扇窗在木屋的角落,不易引起人的注意。再者,它破了一个小洞,让她可以看见屋内的人。
此刻,屋内没人,陈旧的长方形木桌上却摆满著一堆堆的白粉。半个钟头后,木屋的门被推开,一群人进入屋内,夏黎忙不迭地压低身子,把耳朵紧紧贴著木屋壁面。
“货都在这里。”有一个低沉的嗓音率先开口。
“阿米,验货。”现在说话的显然是另一方人马的头子。
一阵窸窣声之后,叫阿米的朝自己的主子点点头。
“钱都在这里。”
夏黎把身子抬高些,透过窗户的破洞往内望,但却看不见屋内人的面孔,因为他们全都背向著她,不过她清楚地看见一箱箱的行李被提进屋,打开的行李箱内满满的都是钱。
确认交易!
夏黎随即扬手,打算用随身带著的精密小手电筒向不远处的成泰恩打一个攻坚的暗号。
突然,不知打哪儿来的一只猫却从木屋后方的土堆上往她这头跳了下来,爪子在她雪白的手腕上划伤了一道血痕──
痛!她轻喘一声,克制著不叫出声。
喵喵~~
但猫却在叫,一直在她身边叫,仿佛是一只训练有素、专门探视敌情、正在跟它的主子打暗号的猫。
完了!他们一定会发现她的!
果真,下一秒钟她便听见了──
“窗外有人。”
低沉淡定的嗓音听来似乎有点熟悉……
不过,夏黎已经来不及看清楚对方是谁,因为数发子弹砰然剧响,纷纷不约而同地朝她这边射过来──
看不见屋内的人,夏黎只能随便朝那个方向射出数枪以退来人的逼近,接著,她下意识地选择往木屋后方的土堆上头跑,然后,她听见了数十道的枪声在她的耳旁划过,有的在远处,有的近在咫尺。
她的腿部中枪了……就在她爬上土堆的第一秒钟。
“有警察埋伏!”木屋里头的人突然大喝著。
“别管那个女人了!一堆警察朝这头冲过来了,大家快走!”
现场一片混乱。
“这些货呢?”
“命都快没了还货呢?快走!”
“烧了它们!马上!”
“什么?老大?你要烧了它们?”
“不能留下任何证据,否则不小心被抓去的弟兄们就完了。马上烧,一点都不能留!”沉声说完后,这个被称做老大的男人出乎意料地迈开步伐,快步从木屋后门往后方走去。
“老大!后面有警察,你应该从地道──”
“我马上回来,你们顾好自己就好,我不会有事的。烧完东西就快走,听见没有?”
“是,老大!”听从命令,掏出打火机在木桌上放了一把火。
火势延烧得很快,十数分钟的光景,整座木屋便沐浴在一片火海之中……
*
夏黎以为这一次真要命丧黄泉了。当她隐身在屋后的土堆上方,因为大腿的枪伤而动弹不得,偏偏木屋里却开始冒出浓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黑烟时,她想著,在流血过多而死之前,她可能会先被浓烟给呛死。
大腿的枪伤传来热辣辣、烧灼著的痛,让她不住地冒出冷汗,即使紧咬著贝齿仍抵不住那股疼痛感地直打颤。浓烟呛得她猛咳,泪水不住地溢出,视线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等等,眼前好像站著一个人,一个很高大的男人……
夏黎眨眨被熏得发酸发疼的眼,意识浑沌中,仍强忍著疼痛地开了口:“是谁……站在那里?”
对方没开口,只是朝她走过来。
“是谁……”她再问,剧烈的咳嗽让她头昏脑胀、泪水直流,浓烟根本让她睁不开眼,她试著拿枪指著前方。“你不说话我就开枪了!”
对方的反应却是走上前,一把拿走她的枪,然后拿出一条手帕绑住她大腿枪伤的上方,弯下身子拦腰将她抱起,大跨步地离开了现场。
这个怀抱、这个胸膛、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就算眼睛睁不开、看不清,夏黎也知道他是谁了。
心微微扯著,眼睛又痛又酸,泪水狂肆奔流,她却紧咬住双唇,不想让自己哭出来,不想在他面前崩溃。
“我知道你很痛,痛就哭出来。”男人压抑的嗓音里带著淡淡的心疼。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低哑地哭出声,双手紧紧扯著他的衣服,身子因为压抑著哭声而极力地颤抖著。
他根本不知道,真正令她椎心泣血的痛,是因为心,而不是枪伤。
“夏黎……”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给我记好了,今天……就当我们从来没有相遇过。”
闻言,心一动,秦冀天眯了眼,略微迷惑地低头审视著怀中的人儿。
“就当作……我还你的救命之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夏黎幽幽地抬眸看他最后一眼,然后闭上。
不打算再张眼瞧他,不打算再开口跟他说话,就当作……她昏迷了,又或者根本不识得他的名、他的姓,甚至是他的样貌。
放松了紧绷伤痛的身子,她安静地倚偎在他怀里,动也不动,然后,她想,她真的昏了过去……
*
第4章(2)
夏黎在医院里整整住了半个月,而有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像个犯人一样地接受著香港警方的拷问,问题不外乎是──她是让谁送来医院的?是怎么躲过那场枪林弹雨的?那天在屋子外头是否看见了什么人?
她把事实全说了,只除了秦冀天救她一命这件事,因为──她昏迷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对于是谁救她、把她送到医院一事,本来就不应该知情的,不是吗?她的不知情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