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钥匙,她没按铃,怕万一小宝贝睡着,铃声会扰醒他们。
转两圈,钥匙未发挥效用,门先打开,巨大阴影当头罩下,羽沛抬眼,看见湛鑫。
心湖泛起涟漪,那么久了……她还是没办法把他的出现视为理所当然。
不管做再多努力都没有用吗?
她已经对自己心理喊话了呀。她说要像以前在关家一样,把他当成追逐不到的梦想;她说只要时间够久,爱情褪色,她能顺理成章将他当成朋友;她说她的爱情已经穷途末路,失去光明,从此羽化升华,不爱他,好容易。
吞下酸楚,她再次勉励自己,可以的,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把他推离自己的心,就能界定起,他只是水水和小雨滴的爸爸,和她没有太多牵连与关系。
「口渴吗?」他反客为主,接手她手上的资料。
「不会。」
「很好。」
说完,他转身走到餐桌边,提来保温锅,倒出一碗鸡汤,放在嘴边尝一下。「妳晚回来,汤没那么热了。」
「我已经坐完月子,不再需要这些东西。」她别开身,进和室找小孩。
「这是羽晴花一整个上午熬的,如果不合胃口,妳可以亲自告诉她。」说着,他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很好,他绑架了她姊姊,让她无力拒绝。端起碗,她将汤喝进肚子里,放下碗,她在他眼底看见得意,他又赢过一次。
第8章(2)
「水水和小雨滴呢?」
走进客厅,羽沛打开灵涓的电脑,将到手的资料输进电脑里面,里面有许多项评估,是她最近建的档。
「殊云她们带孩子到楼上。」
「楼上?」楼上是林太太家,和她们一向没有太多的交情啊。
「我把楼上买下来,装潢一个游戏间,她们带小孩子上去玩。」他说话,眼里有着当父亲的骄傲。
他在说笑,才两个月大的孩子,连翻身都还不会,能「玩」什么?摇头,她没回应他的笑话。
「水水会叫爸爸,她刚才冲着我喊爸爸,我就晓得这个孩子不简单。」
羽沛望他一眼,她想他疯了,两个月的孩子会叫爸爸?那么六个月就会看书,十个月会算微积分啰。正起身,她决定反驳他的话。「你不是我DNA的采集对象。」
「妳在说什么?可以加以解释吗?」浓眉扬起,他高兴,两人终于对上话。
「我说过,如果我怀孕,你绝对不是孩子DNA的采样对象。」
听懂了,她在犯小心眼,计较他们吵架时说过的难听话。「妳一定不知道我是行动派的男人。」
「我听不懂你的话。」
望住他,这个男人变了一个样儿,他的冷漠离开──在有她的空间内。他的严肃被温柔取代,要不是他的眼神五官太像关湛鑫,她会怀疑,眼前的他不过是关湛鑫的另一个同胞兄弟。
「孩子一落地,我已经验过基因。小水滴有我的鼻子、我的眼睛和我浓到不行的眉毛,尤其是他那双强而有力的长腿,分明取自我的优良基因。至于水水,她黑得像墨汁的眼球像我,妳的眼珠子是偏褐色的,所以我敢保证,那绝对不是取自妳的染色体,还有,她有一双艺术家的手,将来她要继承我的衣钵,练习拉小提琴……」
继承衣钵?小提琴?她怀疑看他。
「妳不相信我会拉小提琴?告诉妳,从小我和湛平都遗传了母亲的艺术天分,湛平喜欢画图,我喜欢拉小提琴,在小学时期,我还拿过许多奖项,若不是父亲去世,我相信现在的自己会是乐团首席。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妳,我吓阻司机那一次?那次经验教会我,我要拒绝祖母的箝制只有一个办法,我要让自己变得很强,强到取代她在家中的地位,到时,主权将落在我的手上。从那时候起,我放弃小提琴,我把所有的时间拿来学经济,妳能想象国小学生读商业杂志吗?我在小六那年就会算汇差。」
他失去很多东西,兴趣、本能、性格,甚至于他的爱情,他追逐最不想追逐的权力,只为了保有生命主控权,很扯吧,他的人生。
有几分动容,她几乎要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没关系,不管怎么走,他的人生都值得赞赏。
「我没有比妳幸运,虽然失去父母,但妳有个非常好的姊姊,担任妳生命中的领航员。这些日子相处,我必须承认,以前对羽晴,我存了太多偏见,我不公平地把湛平的伤残推到她身上。
我看不起爱情,却没想过爱情是维系人生的重要支干,它提供了幸福美满,提供人类快乐的原动力。没有爱情,也许生命不至于断层,但却少了好风景。
羽晴和妳很像,妳们身上有相同的特质,妳们独立自主,妳们有一身不屈服的傲骨,打折了骨头,妳们也不会因此弯腰。羽沛,我真的很佩服妳们,也羡慕妳们,在充满爱的环境中成长,比起羽晴,我是个不合格的哥哥,我汲汲营营于名利,忘记湛平需要我的扶持,一天天,我们越走越远,直到有一天,我连他的爱情都视而不见。」
羽沛没回话,但她同意他,自己的确在姊姊的专心爱护下成长。但,谁都不能否认他是个好哥哥,该为弟弟做的,他一项也没缺。
「我对湛平有严重的罪恶感,要不是我太疏忽,奶奶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我把妳送到他身边,以为这样便能抵掉自己的罪过,哪里晓得,妳的骄傲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我不想受妳吸引、不想欣赏妳的一言一行,很难……真的难到不行。
不得不,我逼自己在有妳的场合中别开眼睛,不得不,我压抑喜欢妳的心情。
我鄙视爱情,却在有妳的日子里,深陷爱情。我痛恨虚无的感情,却在妳沉睡的容颜里,温习着心底微微渗出的甜蜜。」
他看着她的惊讶表情,笑说:「别那么怀疑,我的确在妳沉睡的夜里潜进妳的卧房,偷看妳熟睡的模样。妳爱穿白色的长袍睡衣,那是我为妳准备的睡衣中最朴素的一件,有次,我故意买半打性感睡衣,并收走妳其他的绵质睡袍,那天,妳在性感睡衣外面,围了一条浴巾入睡。」
说着,他大声笑开,她却尴尬的不晓得该怎么出言指责他的偷窥。
「妳习惯在睡前写日记,日记簿里用写信的格式,大部分的信都是写给羽晴,还有一些,妳写给父亲和母亲。最有趣的一封,是妳写给我的奶奶信,妳明明对她很火大,但满篇文字中,却寻不到一个脏字。」
不公平,明明是小偷,他却把话说得那么优雅,彷佛偷看别人的日记,天经地义。
「我早该想到的,那个『自然』就是妳,妳们的文风一模一样。只是下意识地,我不准自己将妳们相交迭,只有这样,我才能理直气壮继续沉溺在『自然』提供的世界里,允许自己幻想,允许自己为自己快乐一点点,我告诉自己,我爱『自然』但不爱辛羽沛,这样我才能在对妳视而不见的空间里生存。」
他……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相信,他有很强的说服力,他的言词句句叫人感动,只是,她怎知那是真心,或是为了想背负责任的假意?
「羽沛,我知道妳的心事,妳害怕我是为了负责任才对妳求婚。妳拒绝我的出现,深怕自己被我说服,进入一个我并不真正想要的婚姻;妳担心我对妳,像我对湛平,把喜欲放一边,只求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