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语,撇开头,却没再挣开他的抓握。他走向前,将她护进怀里,走到天桥底下。雨持续地下着,形成帷幕圈住他们,别人进不来,他们也不想出去。
「为什么要来追妳?老实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就已经这么做了。我曾说过我很后悔我们的开始是那样的错误,我也无法挽回,但只是因为一开始的步调乱了、错了,就不能抵达终点吗?」他低着头对她说。
「我承认我以前对爱情抱持的态度并不可取,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从不为谁停留,也从不认为谁会为我停留。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人的缘分是那么短,谁知道过了今晚,她会去哪里?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就这样,我习惯短暂的关系,从不强求。到最后我才发现,每段关系之所以都那么短暂,是我不够爱。因为不够爱所以我不强求,故意装得洒脱,其实是害怕自己无法维持稳固的关系。」
她静静听着。可能是因为方才的情绪宣泄让她疲累,也可能是他声音里的迷乱和伤感,深深吸引她,她不想开口打断他的自我剖析。
「可是,遇到妳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厌倦了那种短暂的关系。我虽然遇过很多人,也有过几段肉体关系,但只有妳,我是如此真切地渴望妳,妳唤起我心底最不想被唤起的感情,因为一旦拥有,我就再也不愿放手。妳知道的,一旦我想要,就一定要得到。所以,我来追妳,不管要花多少时间、多少心力,我一定会追到妳。」
他目光炙热地凝视她,筱芙咽下口水滋润干涸的喉咙,细声问:「为什么?」
他对她露出微笑。「因为我爱妳。」
胃里的那锅巫婆汤终于寻着解药,她感觉她的胃一轻,肩膀也因重担消失而刺痒着。
但还有一部分的巫毒未解。她舔舔唇,拨开黏在颊边的湿发。「追到以后呢?」
「什么?」
「我是说,追到以后呢?你不可能永远都待在台湾,我也无法抛下台湾的一切,这样要怎么办?」她像捧着无解题目的小学生,求助地望着他。
他笑开。「不怎么办啊!」他揉揉她在滴水的头发。「妳有妳的生活,我有我的,但只要我们愿意,一定能找到方法的。重点不是行不行,而是愿不愿意。只要爱得够深,就不怕爱隔太远,与其烦恼未来能不能持续,不如好好在当下相爱。」
她低下头,仔细咀嚼他的话,暖意在心底泛开。他伸手抱住她,知道她不会再挣脱,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感觉她的心贴着他的心跳。
「再说,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没有人能保证世界永远不会变。我不可能永远是『Riti』的CEO,妳也不可能一直只是『Artemis』的专案经理,未来有无限可能,若我们以现在去揣度未来,而决定我们要不要爱或可不可以爱,那不是很狭隘吗?反之,若我们现在就让爱在彼此心中、生命里扎根,那将来无论世界怎么变,妳和我永远都会是彼此最重要的锚。面对未来,我和妳一样不安,但我想要这样和妳相爱着,努力克服难关,去寻找属于我们的结局。」
向她说出藏在他心里多年的憧憬和渴望,让他感到轻松自在。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寻觅一个能和他勇敢相爱的人。
「你就这么肯定,事情会像你想的那么乐观?」她贴在他胸前问。
「妳就这么肯定,事情会像妳想的那么悲观?」他答。
她的笑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变成模糊的银铃般的低喃。外面还下着雨,可是她的心却已露出一丝阳光。
他们倚偎在彼此的怀抱里,睽违已久的幸福感再度悄悄盛开。
很久很久之后,哗啦啦的雨声变成淅沥沥的细语。
她突然悠悠地冒出一句:「远距离恋爱,很辛苦耶……」
他微笑地回:「只要爱得够,就不怕爱太辛苦。」
笑在彼此的嘴角泛开。心,正甜着呢!
【全书完】
后记
这个故事,我不打算在最后一幕打上「完」、「全剧终」、「FIN」……等同义字眼。
因为在我心中,这故事──不,是我所有的故事,都不会有完结的一天。因为他们都继续活着,在我心中、在我的幻想里。
真正的人生,是永远不会有结局的,除非死亡。即使是死亡也可能只是另一个故事、另一种人生的开始,只是目前我还不知道,也尚未有哪本百科全书,白纸黑字、真凭实据地写着死亡真的是另一个开始。
厌烦了所谓的「Happy Ending」,所以小小地任性一回。
关于「Artemis」这个系列故事的idea,其实构思很早,几乎在我写小说的第二年就产生了。它在我心中酝酿已久,只是一直未有机会把它写出来。
原因很多,有部分是我对主角的个性尚未掌握完全,有部分是我对主角人物该赋予什么样的故事还没有完整的概念。于是「Artemis」就一直这么在我的脑海中悬而未决地飘移着。
只是当初「Artemis」并不叫「Artemis」,而是一个挺俗的名字,叫「黄金猎人」,感觉不像是言情小说,倒像黄易写的那种冒险、奇幻──在我心里,将之归类为荒谬小说。
一直到故事原型成形了,也和编辑讨论过,决定写这故事了,编辑很慎重、很认真地希望我改名字。
名字、名字,取名一向是我最不擅长的工作。主角要名字、配角要名字、公司要名字、住所要名字,书要取名字,就连系列也得取个称头的名字。
因为编辑的要求,有一段时间,我开始疯狂取名字,只要看到特别的字就立刻加以整合、拆解。当然我也开始留意别人取的名字,觉得好的,就立刻记下参考,于是各式各样不同的名字填满我的笔记本。
就在我洋洋得意地列出好几个书名,提供编辑挑选,心里不断地想还可以取啥名字时,编辑却挑了个我的清单外的书名。我接到通知时,顿时一阵气馁。
我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顿。
「欸~~小编,妳跟我『装孝维』吗?取了那么多,却没一个让妳看上眼?」
「咦?没有啊!另外两本我采用妳的啦!系列名也是用妳取的啊!但我觉得第一本叫《热情如火如荼》感觉很好哇!妳不觉得吗?」
「……」
什么叫无语问苍天,我当时有很深刻的体验。
我并不是讨厌编编取的名字,也不是介意她抢了我的工作,我甚至很喜欢,也很欢迎她抢走这棘手的工作。
我不爽的是,啊妳为何不早点下手?还害我绞尽脑汁,差点没爆脑浆!
可是编编无辜、平静地说:「总是要给妳一点事情做啊!这本来就是妳的任务,我只是从旁协助罢了。」
好,很好,算是服了妳了,无言以对,只有Orz。
在写这本书时,天气从热到狂风大雨再到爆热,短短一个月,我家的老爷、大小少爷,就接连不断地病着,把诊所当游乐场,三不五时就去报到,辛苦可想而知,敝人就不多加赘述了,免得扰了各位的读兴。
只是,每次当我写、写、写到汗流浃背时,小少爷就会用很ㄋㄞ的声音问:「妈妈,我可以去游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