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满绿意的山林间,她像一个误闯的精灵,丰富了单调的空间色彩。
娄南轩微眯起眼,心中浮现问号。他回到台湾三个月,为了专心创作,暂时住在这租来的山中小屋,根本没人知道。
雷家安没漏掉娄南轩打量自己时眼中流露出的欣赏,一抹娇媚的浅笑自她唇角缓缓绽放。
爱情发生与否决定在男女初见的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内。在这段时间内的所有动作表情,都将影响彼此接下来的观感与决定。她自然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迷人风采,而这个男人,很对味。
“我是贝尔国际艺术企划总监,雷家安。”她简单地自我介绍,黝黑闪亮的眼眸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不放。
意外地,娄南轩没什么反应。
“我在上个星期曾传真邀请您参加艺博馆的首展与开幕仪式,记得吗?”她提醒他并伸出纤纤小手,向前致意。据娄南轩在法国的经纪人表示,他有个怪癖,从不接电话,有什么事只能用传真或电子邮件联络,等待他的回音。
娄南轩在听完雷家安的简短自我介绍,脸部线条倏地冷垮下来,放着一只右手晾在半空中的雷家安,视若无睹,走入木屋。
她感到错愕,难道刚才她接收到的讯息有误?明明在前一刻读到他眼底的打量与欣赏,怎么结果是这样的反应?
她愣了两秒,立刻跟进。对她没兴趣不要紧,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邀请他参展。
见过太多性格怪异的艺术家,雷家安早已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好功夫,这样被当成隐形人,小Case啦!工作重要。
“娄先生,可以给我几分钟向您解说这次艺博馆首展的企划文案吗?”她跟在娄南轩身后,亦步亦趋。
他恍若未闻,从厨房橱柜里拿出咖啡豆,倒入磨豆机内,然后将磨好的咖啡粉压入摩卡壶的粉槽里。
她见他丝毫没打算理会她,决定直接说明。“娄先生,这次艺博馆的开幕首展,以玻璃艺术为主题,台湾近几年……”
她说没两句,他便掉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并非凌厉,而是一种会让人十分沮丧的漠视,仿佛眼前是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她的话,毫无养分。
“我们也邀请国际间知名的玻璃……”她舔了舔唇,维持笑容继续说。
这会儿,他皱起眉了。不耐烦,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仿佛她再多说一句话,他就会把她丢进磨豆机里,磨成粉后,洒进洗水槽,冲掉。
“当然您的作品相当令人期待,我们将安排做为主展,而这次主展的空间规划……”
他逼近她,唇线紧抿,高大的身影从天罩下,给人很大的压力。
她很白目,似乎也不怎么怕死,尽管人已经后退到背部抵住冰箱,她还没放弃。“特别以您作品中蕴含的中华文化为题……”
他手臂一扬,贴上她脸侧的冰箱门,眯起眼,冷冷的盯着她。
她的话同时打住。
如果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将人急冻后再敲碎,她现在已经成了尸块,散在地板上。看来,今天时机不对。脸这么臭,搞不好,他刚被第一百个女人甩掉。
雷家安在心里恶劣地想象,藉此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她就算称不上人见人爱,但也不曾在表示好感之后得到如此冷漠的回应,她觉得他似乎很讨厌她。这样想,让她觉得受伤。
见雷家安终于识相地闭上嘴巴,娄南轩转身走回流理台。
不久,摩卡壶里传来阵阵浓醇的香气,他倒出咖啡,水量刚好,就只有一杯,当然,这杯不会是给她的。
她斟酌着该无视于他的厌恶继续解说,还是打道回府,改天再来?“娄先生……真的很希望能跟您合作……”她气虚地做最后的努力。
他走回客厅角落,在传真机前停了下来,从旁边的一叠纸中抽出一张,递给雷家安。
纸上两个斗大、又黑又粗的字,她见过,就是他传给公司的回答——
拒绝
然后,他就坐进柔软的沙发,端着那杯香得令雷家安发狂的咖啡,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雷家安站在娄南轩背后,眯起美眸,用两道足以融化玻璃的烫人视线,想烧穿他的脑袋。
他递那张纸给她时,眼中摆明着“看完你就可以滚了”。
他连话都不屑跟她说。
好歹“贝尔国际”这四个字在业界是响叮当的,多少艺术家排队等待排进他们的档期,这家伙太嚣张了。
她走在街上,短短一百公尺的距离,起码也会招来五次的回头率,他居然“不屑”?!
不过,人家也是扬名国际,更是台湾之光……雷家安十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地想。
她站着,脑中不断思索,遇到这种不说话、完全没反应的人,她该用什么方法挑起他的兴趣。
娄南轩则悠闲地倚着椅背,啜饮咖啡,像丝毫没感觉客厅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橘红色的夕阳余晖渐渐染上天际。
将近十分钟,她没发出任何声响,一句话也没说,动也不动地站着。
娄南轩含着杯缘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以为像她打扮如此“张扬”,话多得像麻雀一样的女人,早该按捺不住被漠视而暴怒,没想到她的耐性,还不错。
第1章(2)
娄南轩的态度当然惹恼了雷家安,但是可别指望她会缩到角落,百般委屈地哭泣,相反的,她暗下决定,此趟若不成功,她就不回去!
最后,她大跨两步,坐到他正对面的椅子上,将名片推到他面前,然后,死盯着他,直到娄南轩忍不住好奇她的安静,将视线从远山移向她,她眼中闪过一抹浅得不易发觉的笑意。
“打扰您了,我先回去。”说完,她立刻起身。这招叫做“以退为进”。见到他眼中浮现诧异,她更加得意。
娄南轩仍坐着,看着她推开木门,潇洒离开。他有些疑惑,就这样……结束了?
在他还一头雾水时,木门再度被推开,雷家安走回门口。
从她身侧,渗入金橙色的夕阳,她的半边脸颊沐浴在柔和饱和的色彩中,形成一道令人惊叹的美丽风景。
刹那间,因为她的出现,娄南轩的心头涌上一种十分奇异,像是期待的感受。
也许,因为她的美丽,也许,因为她不像过去接触过的艺术掮客那么令人倒胃口,打着艺术的名号,实际上满脑子想着的是如何利用他人的创作谋利。
她的干脆,让他觉得特别。
“我忘了,我没开车上来。”她尴尬地笑。真糗,想耍酷,结果……
这女人,是来搞笑的吗?他差点没打翻手里的杯子。
他比比后头的传真机。“电话在后面,你可以叫计程车。”
他总算开口说话。
“不要……”听到“计程车”三个字,她的脸色立刻刷白,声音含着颤音,楚楚可怜。
“那就算了。”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打算帮她想办法的意思。
“我以前被计程车抢过,很怕,而且,现在天都暗了,你能载我下山吗?”
“抱歉。”他想也没想就拒绝。
他收回先前对她生出的那一点点好感。这种想要制造机会接近他,或是乘机再游说的伎俩,他领教得够多了,不会再因一时的心软,为自己带来麻烦。
雷家安没想到他竟如此没风度,什么法国琉璃大师,根本就是从未开化的第三世界回来的。她看看传真机,再看看他,最后吸足一口气,说:“没关系,我走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