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体贴让他忍不住感动得咧嘴傻笑,好一会儿后又猛然吓醒——什么?什么?他怎么会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软化了?
“不要。”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脾气,浓眉攒得老紧。
“好吧,那我们下去吃饭吧,我快饿扁了。”她嫣然提议道。
“饿?”他差点自太师椅上摔下来。“你吃掉了我一只烧鸡和九个半馒头,如果不是我及时抢救,连酒都给你喝光了……你还饿?”
她讪讪地摸摸肚皮,“这……人是铁饭是钢嘛。”
他哑口无言地望着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走吧,走吧,这顿我请客。”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下楼。
在人声鼎沸的客栈大堂里,他们好不容易找了张桌子坐下。
“两位客倌想吃些什么?”店小二忙得满头汗,殷勤地哈腰道,抓下搭在肩上的布巾随手擦了两下桌面。“今儿个有烧蹄膀,滋味鲜美得紧哟!”
“嗯,我不太爱吃肉,吃素一点好了。”她沉吟道。
小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不爱吃肉都啃掉一只鸡了,要是你爱吃肉,我看这全真心镇民都得当心了。”
“杜三哥,你怎么这么说,我哪有那么夸张呀。”杏儿害羞地甩手肘撞了撞他结实的腰间。“呵呵呵。”
“咳咳咳……”他被她粗鲁的动作撞得险些岔气。“你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她不禁有些担忧,“你该不会这样就讨厌我吧?”
小刀正想顺水推舟说是,但目光在触及她粉嫩脸蛋上的失望之色后,又忽然不忍心了。
“也不至于到讨厌的地步。”他讷讷道,有点笨手笨脚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吃饭吧。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都上来。”
“是,客倌,马上来!”知道今日遇着财神爷了,店小二乐得屁颠屁颠地叫菜去了。
杏儿又开心能跟他坐下来吃饭,又有点迟疑地暗暗惦了惦荷包,里头的银子没多少了。
不打紧,顶多她晚上去打听打听真心镇有没有哪家是为富不仁的,然后就去“光顾”一下,替对方消耗点银子,就当是在做功德。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情又快乐了起来,边哼着歌边在箸筒里拿出筷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后递给他,然后才是自己。
小刀提心吊胆地看着她的举动,想提醒她这筷子原先还算干净,在沾着灰尘的袖子上抹了抹岂不是更脏了吗?
但是看她这么快乐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啰唆唠叨、扭扭捏捏的老太婆。
他低头盯着手里的筷子,然后抬头看看她殷切讨好的小脸,再低下头看看筷子……他突然乱感动一把的。
从来没有人费心替他擦过筷子,这种感觉……怪怪的,暖暖的,但是还挺不赖的。
“菜来了。”店小二满面堆欢地扛着大托盘,一一将香喷喷的小菜放到桌上。
“哗!”杏儿看得眼都花了。
鸡蛋炒韭花,竹笋焖肉,香菇拌麻油,豆瓣酱黄瓜、芹菜炒鱼片……全都是山野菜肴,却别有一番本家风味。
最后是两大碗面条,热腾腾还冒着烟,香气扑鼻。
别说是她,连小刀肚子都禁不住咕噜噜直作响,也顾不得筷子脏不脏,举筷就进攻。
他们俩吃得活像两只饿死鬼,不到片刻满桌菜肴就被狂扫一空,只留下几个油腻腻的空盘子。
“哇,好饱!”杏儿捧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满足地嚷着,“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饱过,接下来的三天别叫我吃饭哪……呃,也许是两天……嗯,还是……”
“得了。”小刀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会记得今晚别叫你吃夜消的。”
“杜三哥,你人真好。”幸亏他给了个台阶下,她松口气,甜甜一笑。
“饭也吃饱了,汤也喝足了,现在该来商量正事。”他正了正脸色,严肃地道:“今晚,我们不能同房。”
她的小脸瞬间红了,滚烫得跟小炭炉似的。
“杜三哥,你在说什么啊?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要……也得等咱们正式提亲拜堂再说,虽然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终身大事也不能这么草草了事。”
“你耳朵坏掉了吗?我说的是今、晚、我、们、不、能、同、房!”小刀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迸出。
他们甚至天杀的不该同行。但是这句话他不敢直接讲出来,怕太伤她的心。
“噢。”杏儿愣了一下,小脸红得更加厉害。“对不住,我,我听错了,我还以为……”
“这就是我们不能同房的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我怕我会失手掐死你。”他脸色阴晴不定,努力压下发火的冲动。
“杜三哥,客栈就只剩一间空房,我是很愿意睡地上,把床铺让给你。”她伸扇了扇发热的小脸,勉强镇定下心神。“我原来就这么打算,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在晚上把你扑倒,”
就算她真的对他有种特别的感觉,就算她打定主意要好好跟着这个男人,陪着他、保护他,也不代表她是那种随便就和人家“那样那样”的女孩儿。
她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让你一个小女子睡地上,而我自己大剌剌睡床上?”他皱紧眉心,“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杜三哥,我真的无所谓的。”她连忙道。
“别再说了,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这样决定。”
“不好、不好,你肯让我跟你上京已经够好了,我怎么能再委屈你呢?”她眨眨滚圆晶亮的杏眼,粉扑扑的小脸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当我是什么人?圣人说施恩莫忘报,我又怎么会因为对你有点小恩小惠就要你委屈自己睡地上?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家,身子弱,不比我们男人身强体壮皮粗肉厚的。”他潇洒地挥挥手,“我睡地上,就这样。”
“杜三哥,你真是太好、太好了,”她感动不已。
他真是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好男人,她这辈子绝对跟定他了!
小刀见她一脸感动的模样,也忍不住被自己的善行义举给大大感动,咧嘴傻笑了起来,完全忘记刚刚还坚持要跟她楚河汉界分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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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寨
“那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混小子!”
春风寨左翼的“吟诗楼”里传出一阵雷霆咆哮。
莫飞颤抖着手,冲动得很想把手里的纸条给撕碎,但是不行,因为他还要拿去给大哥看。
正因是非常时期,所以他舍弃了平常会斯斯文文走楼梯转回廊的习惯,直接打开窗子飞了出去,足尖轻点茂密翠绿的竹子叶梢,几个宛若天外飞仙般的凌波微步,迅速抵达春风寨右翼的“说赋楼”。
“大哥!”他闪电般冲了进去,不由分说地将纸条钉在实秋的书案上。“你看。”
“你又新做了诗来给我讲评吗?”
实秋手持一卷“战国策”,英俊脸庞笑意潇洒,如果莫飞是个女人,恐怕此时此刻早被他的翩翩风采迷得乱七八糟了。
“不是诗。”他顿了一下,气呼呼地道:“也算是诗,是那个可恶的混小子写的。”
“小刀?”实秋疑惑地移目望向桌上的纸条。
二位大哥在上之,小弟进京赶考乎,今朝新秀状元者,必是小刀本人也。
“这个死小孩,叫他不要去,他居然给我用偷溜的?”实秋怒急攻心,那张纸让他捏成一团。“都说了我是大哥,我准备得较周详,我先去探路……这小子连首诗都写得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还想当今朝状元郎?没沦为今年考场天字第一号大笑话就阿弥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