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她嚷道。「你也气我,我……我心都疼了,不快活。」
他长叹口气,松开她的双肩,向下握住她软绵的掌心,她望着他,什么气都没了,心底暖暖甜甜的。
乌卢微笑地瞧着两人。「问题都解决了?」
温亭劭颔首。「就这么说定。」
「那你们走吧。」乌卢说道,他还得让丁业喝下迷魂水,让他短暂失去记忆,以为自己只是太累睡着了。
到了外头,沃娜还能感觉他残余的怒气。「还生气?」
他低头瞅着她。「我不该生气吗?」
她皱下眉头。「不该生气。」
他盯着她,不发一语。
她让他瞧得心虚,不甘愿地说道:「你都对,什么都对,我不对可以了吧。」
他叹气。「我要『对』做什么,我要妳『好』,妳一点都不明白我的苦心。」
「我当然知道,我刚刚是生气,我一生气,你讲的话都从我的头掉出去了,现在我不气了,他们就跑回我的头里了。」她认真地想让他明白她不是故意的。
她的话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以后我不生气了。」她立刻道。
他懒懒的瞥她一眼,一个字也不信。
「我以后像你一样笑得假假的,拿个扇子晃来晃去,肩膀摇来摇去,心里想的、嘴巴讲的、脑袋装的东西都不一样。」
他笑出声,她就是有本事让他发笑。
见他不气了,她也笑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找那个什么乌卢的?」一想到这儿,她的口气开始不悦。
「前几天妳在我那儿毒发,我心里很懊恼,也很自责……」
「我又不怪你。」她立刻道。「这毒又不是你喂我吃的。」
他抚摸她软绵的小手。「我也有责任,那天不该气妳,后来我想到最近有不少来京城进贡的苗人,说不准他们能有办法治妳的病,心里这样想的时候,我脑中忽然闪过妳说的那个苗人,他认识妳口中说的姑奶奶,说不定与妳有些关系,所以那天晚上我潜入丁府去找他。」
想到他这样为她尽心尽力,沃娜觉得心涨得满满的,眼眶湿湿的。
「我原以为他是丁业的人,不过不是,他只是在西南待得无聊,所以跑来中原玩,后来因缘际会救了个官吏,那官吏献宝地将他介绍给丁业,反正没事可做,他就留在丁业身边,给丁业蛊毒害人或是操控人。」
他曾问过乌卢为什么要帮助丁业害人,没想乌卢只是耸耸肩回答,每天都有人死,死几个官员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他还能利用他们试他的蛊毒,何乐而不为,他的回答让温亭劭愣了下,再次见识到苗人奇怪的思考方式。
「那……」沃娜突然想到一件事。「在衙门的时候,外面突然来了很多毒虫毒蛇,是他做的。」
温亭劭点头。
「哼,他以为自己厉害吗,这我也会。」
他好笑道:「等妳解了毒,把他利用完了,妳再好好教训他。」他知道自己这样说沃娜心里一定高兴。
果不期然她立刻露出笑。「对,我把他绑起来,射他一百支飞镖。」顿了一会儿,她才迟疑地问:「那……他知道姑奶奶去哪里吗?」她想知道又怕知道,心里很矛盾。
他看穿她的心思,轻声道:「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也不知她是生是死。」
听见这话,沃娜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安心,失望的是不知道她的下落,安心的是说不定她还活着,也许……也许有一天她们还能再见。
「以前……」她低头看着地上。「我有时候会想……说不定,说不定姑奶奶才是我阿母,对不对,虽然她也对我凶,可是她不像阿母那么坏,她不会对我下毒,是不是……」她忽然抬眼望着温亭劭。
「说不定是这样的,对不对?」
她话语中的渴望让温亭劭叹息不忍,他将她圈入怀中。「是啊,说不定是这样。」由乌卢所说的事来推断是不可能的,但他不忍戳破她存有的小小梦想。
乌卢当时年纪也小,所知有限,据他所言沃娜的母亲沃容与姑奶奶──云翩是同门师姊妹,两人同时喜欢上师兄桂洛而大打出手,因触犯教规三人同时被逐出师门。
沃娜的母亲长得非常美艳,桂洛因被美貌所惑而选择了沃容,没想沃容生性多疑,脾气暴躁,最后桂洛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而变心投入云翩的怀抱,当时沃容已怀了身孕,可还是无法挽回桂洛的心,最后沃容由爱生恨,向丈夫下了大量的蛊虫。
乌卢说他只记得有一天被逐出师门的云翩带着毒发的桂洛回来向教主求情,希望他能救救自己的丈夫,教主见桂洛痛苦不堪,起了怜悯之心,可因为蛊的种类实在太多,每个人豢养的方式不同,解毒方式也会跟着不同,需要一些时间研究,可桂洛等不了师父研究出解药就已毒发身亡。
当下云翩发疯似的冲了出去,谁都拦不住,众人揣测她是去找沃容寻仇,从此以后没了她的踪影。
而乌卢会认出沃娜是云翩的徒弟,是因为以竹笛使唤黄蜂是云翩的独门功夫,她将这门功夫传给沃娜或许是后来真心喜欢上了沃娜,但也可能她想利用沃娜来杀害沃容,让她们母女相残。
这些都只是揣测,真相已无人可知,他也无心探究,更不愿告诉沃娜这些事,她已经受了太多苦了,不需再让她承受这些事。
他揽紧她,为免沃娜再探问下去,他转了话题。「以后妳多想着我一点,我心里就高兴了。」
「我常想着你……」
「不是只想着我这个人,要想着没了妳,我一个人怎么过活。」
他的语气虽是淡淡的,却让她鼻头发酸。「好。」她偷偷抹了眼角的泪。
「妳若是负了我,我每天跟不同的女人亲嘴……」
「你又气我。」她怒目而视。
他勾起笑。「不是要笑的吗?」
她根本笑不出来。「你……哼。」
他笑着在她额上亲了下,轻声道:「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妳了。」
「什么?」她没听清。
「没有。」他又亲了下她的脸。「以后我不说妳不爱听的话,妳也别说我不爱听的话。」
「好。」她偎着他,幸福地叹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交握的手,十指纠缠着,隐没在街道之中。
三天后,丁业向皇上表达辞官意愿,皇上一再慰留,他却辞意甚坚,不过答应与朝臣一起商议接替的宰相人选后才回老家颐养天年。
十天后,温亭劭接到审官院之官告文书,要他即刻前往宜州赴任,因地处偏僻、路途遥远,让看好他任职京城推官的朝臣都难掩讶异,有耳语传是丁业在暗中做了手脚,甚至为之不平。
不久,温亭劭带着家人与新婚妻子前往宜州赴任,终此一生没再回到京城,与妻子在西南闲云野鹤,悠然自在。
终曲
三个月后 桂北宜州
「怎么样,被发配到这么边陲的地方,很不适应吧。」毛奇邰看了下简陋的县衙。
温亭劭笑道:「就是天气热了点,其他也都还好。」他收起曹则捎来的讯息,示意毛奇邰就坐。
「是吗?」毛奇邰咧开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
「怎么会来宜州?」
「来跟你说个事,就算把欠你的人情都还清了。」他喝口冷茶。
温亭劭静待下文。
「你应该听闻了吧。」他摸摸落腮胡,这儿热的连胡子都能滴出汗来。
「丁老相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