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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舍的不是这彰显着惊人财富的房间,而是在这房里所有的回忆,尽管绝大部分是悲的,但是这会是她这一生最深的回忆,最值得追忆的美丽,是可以让她用一生不断回想的隽永记忆。

  唉,该走了,不走不行了。

  再也没有让她留下来的阻力了,难不成还要她寡廉鲜耻地留下来吗?不,她做不到。

  走吧,她不是老想着要离开吗?为什么到了这个关头,她反倒又越超不前了?或许是她从没想过,当有一天,她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她的心竟是如此的酸涩不已,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痛。



  直到踏出了东厢,她才发觉,其实她一直不想走,可留在这里却又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感,令她无法大方地在这里待下去;在这里,她像是个过客,她对观仁偟而言不过是逢场作戏中的一个,在他的身上,她找不到他的真心,她不知道她还留下来做什么。

  留下来好苦,但是离开了心却又好痛。

  然而眼前已容不了她再三心二意了,她是非走不可!毕竟主人已对她下了逐客令,是不?

  薛金荷拉紧了身上多处补钉的麻袍,怀里拽着他给她的所有首饰,一步步地往西厢走去。

  这儿她未曾来过,只因她从来当自个儿是个客人,她没有理由进入主人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进去,也是最后一次。

  只要她把东西还给他,让两人之间再无牵绊,他们就互不相欠了。



  ***

  薛金荷蹑手蹑脚地进入西厢,走进了花厅,注视着这里头的碧丽辉煌,再望着一身褴褛的自己,她更加肯定了两人之间的差别,于是放下了锦盒便打算赶紧离去,然而……“是谁准你进到西厢里头的?”

  薛金荷倏然停下脚步,却不敢转身,亦不敢动,只能傻傻地站着,任由彻骨寒风无情地渗透她单薄的衣袍;她初到此时是秋天,而现下早已入冬了,这一身衣袍已不合时宜,然而留在这里也不适宜。

  “我只是来将东西还给你。”

  她转过身,努力地不让他发觉她语调中的颤抖。

  “东西?”

  观仁偟一夜未眠,眯起幽诡的眸子盯着她不断打颤的纤弱身子,困着她竟在这个时节穿着秋衣,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恼怒,气恼她居然不懂得照顾自己!而当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到放在案上的锦盒时,脸色则愀变为铁青。

  这不是他送给她的首饰盒吗?

  他走上前,打开锦盒,里头琳琅满目的首饰仍平躺在里面,就连他亲手为她插上的金步摇亦在里头;他抬眼瞪视着她一脸朴素和随意扎绑的秀发,心魂震裂。

  这算什么?她是打算把他送给她的东西全还给他,从此以后不复心系了,是不?

  她以为只要把东西还给他之后,两人之间便可以回到原本无波的心绪了吗?

  “我要走了,我想……”

  他的脸色骤变,仿似鬼魅慑魂,令她惊慌无措地腴着他,就连话语也说不完全。

  “你要走?”

  观仁偟紧抿着唇,突地笑了出口,原是断断续续,而后则是放声大笑;摇头失笑着,笑得张狂、笑得凄厉、笑得悲楚、笑得碎魂挫魄,然而这一份锥楚只有他自个儿明白,只有他明白自己是为何而笑。

  “公子?”

  薛金荷惊慌地向前一步,不懂他为何笑得如此狂獗,却冷不防的被他擒住了手,惊得她颤如落叶。

  第十章

  “你一定要走?”

  观仁偟突地止住笑,怒目瞪视着薛金荷慌乱如兔的神色,心底又微微地掠过一丝痛楚,然,他随即抛开那慑魂的锥楚。

  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难道就为了朝敦,她便非走不可吗?他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朝敦的?她为何非要他而弃他?

  “我能不走吗?”她声泪俱下地喃着,闪躲着他浓烈醉人的酒气。

  他想要挽留她,希望她留下吗?倘若真是如此的话,他可以告诉她的,是不?但她想,不会的,他不会开口留她下来的,毕竟她只是个过客,仿若是过渡的野雁,时候一到,她终究得要回到属于自个儿的地方。

  观仁偟瞅着她好半晌,始终不吭一声,直到远方天际绽出一丝曙光,他才恨然松手,怒斥道:“要走就快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千万别再让我见到你!”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长腿一踹,一旁的红木椅应声而裂,扬起的木屑横飞,却仍遏抑不了他烧烫的怒火。

  他要这个女人做啥?她根本是个乡野村姑,她哪里懂得妇道,哪里识得三从四德?

  好,既然她不懂,既然她不愿待在他的身旁,便随她了,不管她要到哪里去都与他无干!

  “公子。”

  她惊愕地望着他的暴怒,不懂他为何又发火,难不成是因为她无措、是因为他又见着了她,他原来是这么不愿意见到她?早知道如此,她方才放下东西便得快点走,而不该多作停留。

  “滚!”观仁偟暴喝出声,宛若山动地摇,握拳一击,一旁的几架化为飞屑。

  这些时日来的相处竟只换来她一声公子的呼唤呵,她可真是太懂得如何伤一个男人的心,是不?打从一开始,她便不愿唤他的名,是因为她这一张樱口只愿唤朝敦吗?

  够了,留她只会令他更加生恨,倒不如让她走,免得他错手杀了她;横竖这天底下想接近他的女人可比过江之鲫,他不需要独留一个她。

  “公子,你的手受伤了!”

  她走过去,想要握住他淌着血的手,却被他无情的拨开。

  “与你何干?你不是要走了吗?我的手伤又与你何干?”他笑着,妖诡而慑人。“你现下靠近我,是希望我留你下来吗?”

  “不是。”

  “你带着锦盒到我的房里,就是为了要由我开口,留你下来,是不?”他撕天灭地般地暴喝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或许心底真是有点想望,或许她真是私心的以为他会留她,但是她不是个寡廉鲜耻之人,她不会死缠在他的身边,尽管她确实想留在他的身边。

  “你走吧,我不会留你的。”他凑近她,扬起的邪笑令她寒毛直竖。“你以为凭你这一张脸,便能够留在我的身边?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他倏地将她推开,让她跌坐在地,任由残断的木屑擦伤了她的手脚,也容不得她再反驳,瞬地拿起放在案上的锦盒,摔在她的身旁,琳琅满目的首饰碎落一地,皆不成形。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些东西是本公子赠予你的,你既然不要,我也不要,既然是没人要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他意有所指的吼道,仿若心与肝脾都纠结在一块,疼痛莫名。

  薛金荷垂下眼瞪视着碎落的首饰,泪水一串串地滴落在手上的伤口,晕化出一片触目的血腥;她呆愣了半晌,突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足不停留地直往外跑……

  ***

  薛金荷离开观府之后,观仁偟彻底地破坏了东厢,将东厢属于她的气味全打散,将属于她的身影毁弃,彻底地将她赶出他的生命。

  他受够了,他真的受够了!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压根儿不起眼的女人,她凭什么左右他的思绪,操控他的情绪?

  “仁偟?”

  “滚,全部都给我滚出去,我什么人都不见。”他头也不回地砸碎房里的所有摆设,压根儿不管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仁偟,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不成?”寻朝敦连忙自他的身后将他抱紧,强将他拖出东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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