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是太好,储医师说癌细胞蔓延全身,眼前能做的是减轻痛苦。」
点头,手下打开门,雍叡进屋。
病床上,中年男子倚在枕边,虚弱的身子在光线下显得苍白羸弱。
哼!任你是多么意气风发的男人,总有走到这步的时候,冷笑一闪而逝,雍叡走近病床边,手下为他抬来椅子。
雍叡坐定,挥手,一屋子人退得干净。
「雍叡,你来了。」秦玉观打起精神,对他微笑。
他是个强人,一直都是,面对敌人、病魔,从不见他有过半分妥协,若非他们两人之间存有世仇,雍叡会崇拜他,真的。
「是,义父。」不带表情,他淡淡回答。
「你恨我,对不对?」秦玉观问。
雍叡不回答。
「你始终认为,是我派人把你和你姊姊从家里带走,你恨我害死你的父母亲和姊姊?」
「不是吗?」雍叡反问。
「不是。我不是你父母亲的债主,至于你会被带到我面前,只是巧合。」
「很敷衍的说法。」雍叡摆明了不相信。
「事实上,你是被带到述连帮的,当晚,我在述连帮和关老谈论地盘划分的问题,你应该感到庆幸,若不是那天晚上我们相谈甚欢,我恐怕没办法从关老手中要到你。关老对不合意的人有多残忍,你应该很清楚。」
是吗?秦玉观的话在他心中酦酵,只不过,像他这样老奸巨猾的男人,话可以信几分?
秦玉观指指桌边开水,雍叡倾身拿来,喂他两口,他摇头,雍叡把水放回原处。
「我不知道你父母亲是怎地惹到关老,我只知道,当时他心情恶劣,的确想找个人开刀,我甚至不认为你父母亲的死因单纯。自杀?这是你认知中,父母亲会做的事情吗?」
秦玉观的话打动他了。没错,父母亲乐观开明,他记得事发前几天,全家还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把欠债还清,哪里想得到,短短数日,出现重大变化。
「是你不驯的眼光让我决定把你留在身边,你常让我想到年幼时的自己,企图心强、仇恨意识浓烈,我知道你会成大器……果然,我看对人,做对了投资。」
「给我证据,让我相信你。」雍叡说。
「你姊姊没有死,是我买通关老手下的妓女户,以诈死方式,先你一步把雍茹救出来。我没说错吧,你的姊姊叫雍茹。」
「为什么先我一步救出雍茹?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为什么你情愿我恨你?」
无波的表情出现涟漪,乱了,他亲口推翻雍叡多年来所有认定。
「有两个原因。第一,当时的你,没有足够力量对付关老,太早知道事实对你有害无益。第二点,我始终相信,仇恨是鼓吹人类上进最重要的力量。你越恨我,就会越卯足全力追上,把我从高高的位置上挤下来;你越恨黑道,越会尽所有力量把天御盟导向白道,我需要这股力量。事实再次证明,我是对的,你一步步走到我要的方向。我没猜错吧?你打算用这种方式『消灭』天御盟。」
居然……居然他拚了命做的事,只不过是迎合他的计画?他花了全副心思,不过是他秦玉观手中的一只棋子!?他──老奸巨猾的老家伙。
「你那么有能力,计画何不自己进行,为什么要摆布我,让我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的时间不多了,五年前,我筛检出自己生病,而恶性肿瘤是再多钱也帮不了忙的恶疾,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所以,我要逼出你的能力,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就算让你恨我也行。」
「你……」
「我看开了,这辈子,权力名声有了,荣华富贵享过了,想爱的女人爱过,连女儿也生得比别人的聪明伶俐,还有什么不满足?何况有你这个义子,我更能确保时宁这辈子无忧,没关系,就算马上死去也没关系。」秦玉观豁然笑开。
「你说这些谎言,是希望我去对付关老对吧?他一直是你的死对头,虽然表面上,你总对他礼让三分。」
「雍叡,你实在太精明。没错,我动不了他,我是希望你去对付他,可是,我反对你说我讲谎话。」
「好,让我和姊姊见面,我才相信你。」他开出条件。
「你会和雍茹见面,不过不是现在,是五年后。你和时宁走进礼堂当日,我保证,雍茹会参加你的婚宴。」
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棋子……他始终是个高明的下棋人。
「为什么是五年后?重点是我娶时宁,对不对?我可以立刻娶她。」雍叡急道。
「时宁不希望那么早结婚,我答应过她,等她大学毕业再谈婚嫁。对不起,时宁是我最重视的宝贝,为了她,只好辛苦你。」
「我可以说服时宁……」
「时宁恐吓过我,要是你去说服她,她要恨我一辈子的。她很清楚,这辈子自己最听你的话,连我这个老爸都被她晾在一边呢!到时你一讲,她点了头,岂不是太委屈自己?她说,要在婚前享受所有能享受的单身自由,这孩子,真是让我惯坏了。」
「义父……」雍叡心急。
「这声义父是心甘情愿的对不对?以前你嘴里这么喊我,心里要骂我两声杀父仇人,对不?」秦玉观笑笑。「我保证,雍茹过得很好,我派最值得信任的人去保护她。前几年,刚从妓女户把她救出来时,她的精神状况真的很糟糕,有自杀倾向,我不得不送她进疗养院。经过两年的休养,慢慢地,她恢复健康、敞开心胸,慢慢地,她开始结交异性朋友。
去年她考上大学,选了生物科技,成为大学新鲜人,她和你一样,都是聪明认真的好孩子,我相信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博士学位,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梦想对不?」
没错,那是姊姊最大的梦想,她想念博士、想解出人类基因之谜。
「义父,至少你该给我……」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一把金色给匙,再到衣柜里面取出檀木盒子,盒子里面有雍茹的生活照片,和我多年来搜集到的证据,那些可以证明你父母亲的确是被关老害死的。倘若你还是不相信,里面有一串证人名单,你可以依照上面的联络方式,一一去询问。」
他克制着,他力图镇静,但实在太困难了,秦玉观一番话推翻他的认知,本以为已经不在世间的亲人,将要出现眼前。
青筋暴突,凝重的神情带着肃穆,浓眉纠结,唇角抿着愤然。他拿到钥匙,取出檀木盒,雍茹……他的姊姊……
「义父。」他看一眼秦玉观。
「回去吧,好好把里面的东西看清楚,做你该做的事、尽你该尽的责任与义务。」他累了。
「是。」转身,雍叡迈开脚步,离开义父的房间。
凝视雍叡的背影,秦玉观叹气,他的体力早不容许他说那么多话,硬撑多时,他真是累坏了,闭上眼,入睡前,他轻轻喃语:「雍叡,照我的计画走吧!我是你的恩人,不是仇敌……」
第2章(1)
看着镜子,初蕊简直不认识自己了,那眉、那唇,分明是天上的仙女,直发卷起来了,淡淡薄妆染上双颊,瞬地,她大了好几岁。
那是她吗?乡下小孩范初蕊进了城,竟是改头换身,换了个连自己都认不得的人物。
阿桂姨望住初蕊,眼眶泛起薄雾,这孩子,是极玲珑剔透的啊!怎地命如此坏?几日相处,对这女孩,她有了心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