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逃跑?」雍叡怒不可遏。
抬眉,总算,初蕊对上他的眼,唇在发颤,他好生气。
她必须勇敢啊!她确定了未来,确定自己再也不要当他的禁脔。
「为什么逃跑?」
「我不要你了。」她说得胆怯。
「不要我?」
浓眉上挑,从来,只有他能说不要谁,谁敢在面前说不要他。
「是的,我、我……不要你了,你没那么伟大,我不必为你牺牲好多。我要过自己的日子,不当你的附庸,我是范初蕊,有本事、本事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附你……生存。」说得结结巴巴,没办法,她让他欺负惯了,无法在他面前理直气壮。
她这是……反抗?有趣,她居然有胆反抗他。再迫近她一步,她的鼻子贴上他的胸膛,盈满鼻间的,是他的气息。
红色从颊边泛到额头,她不敢多动几分。
「把话再说一次。」缓缓地,他在她耳边轻吐气。
「我不当情妇了,不当你……你婚姻里的变因,我不可以用爱你作为借口,正大光明伤害你的娇妻。对不起,我想清楚了,既然、既然你不爱我,留下我不过想享受专有权利,我何必为你的一点点温柔感到快意?请放开我,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她一路说、一路发抖,勇气将要用罄。
「我从来不知道妳的口才这么好,书看多了,对智商果然有助益。」他笑笑,对这个爱说话的初蕊多了几分兴趣。
哦,不对,若干年前,她曾经有过一段饶舌岁月,后来,她为什么改变?想想,他用力在脑间追寻答案,事隔太久,他记不起来。
「别讽刺我,我知道、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的确该感激你,会的,我会尽力存钱,一点一点还清,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愿意和你的会计小姐碰面,讨论、讨论这些年我的花费问题。」
灵涓,快点,快来救我,我撑不下去了!她越抖越厉害,她甚至听见自己的声音换了音频,不像从自己口中发出。
初蕊不知道,眼前,灵涓有灵涓的困难,根本抽不开身救她。
「妳凭什么认为妳有本事还清?」雍叡勾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她,她瘦了,不过表情间多了几分灵活和坚毅。是吗?她不再为他妥协,不再留在他身边?
「可以的,我先向、向殊云借,她很有钱,你放我回去,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把钱送到……你眼前。」吞口水,在他面前长篇大论好困难。
「那个该死的殊云是男生女生?」冷眉扬起,他迫向她。
呼吸一窒,强烈的男人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女、女生。」
知道殊云的性别,他舒口气,退两步,似笑非笑地望住她,半瞇的眼中,有几分威胁。
「恐怕一直在妥协的人是我,不是妳吧。」
半晌,她不知如何回答他。
「妳承诺过的话每件都没实现,妳说同意放弃自由,愿意当我一辈子的情妇,妳愿意不交朋友、不和园里员工建立交情,妳说不追问我的事情、不探听我的隐私,结果呢?妳件件都做了。
妳放弃自由,却又向我追着要自由;妳还没过完一辈子,就决定再也不当我的情妇;妳交了什么灵涓、殊云当朋友,连问都没问过我一声;妳说不和员工建交情,阿爆、李昆却愿意代妳受罚。妳非但过问我的隐私,甚至偷渡到外面买报纸,妳做了那么多不道德的事,我……好吧,我宽怀大肚,再原谅妳一次。」
瞠目结舌,他的指控让人说不出话。弄到最后,居然是她样样错、件件差?
「我离婚了,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替妳提升等级,从情妇到……女朋友,如何?」雍叡说。
不对,他在哄人,不能受骗。摇头,初蕊否定掉他的提升。
「假设妳想当我的妻子,恐怕要拿到池坊流正教授的一级证书才行,我这个人很重视能力的。」笑容扩大,他好喜欢她脸上的挣扎。
他在骗人,不能上当。摇头,初蕊又否定他的妻子论。
「婚后,妳想继续工作可以,但妳必须让时宁加入妳的Spring花店联盟。对了,时宁是妳未来的小姑,另外妳还有另一个小姑,叫做雍茹。」他没把时宁交代的「大事」给忘记。
小姑?妻子就妻子,何必换个名词来诓人?摇头,她拒绝相信谎言。
「我不会再筑一座高墙把妳围起来,妳可以做妳想做的事,不过记住,家庭为重。」
经过那番「激烈」沟通后,他相信不会有人企图控制他的感情生活,因此初蕊的安全,不必再靠高墙和十数个护卫维护。
初蕊咬唇,灵涓说过,男人是种为达目标不择手段的动物,她要是再次妥协,恐怕,她得重回那段岁月。
摇头,不要,她要学习自我本位,学习掌握自己。
「我要……」初蕊话说一半,猛地收口,他不会同意的,他向来不同意她说的任何话。
「妳说,我给。」
「我要出去……工作。」
她居然要──出去工作?他说了那么多话,他让步又让步,居然让出「我要去工作」这句烂话?她分明没把他看在眼里,分明不尊重他是主人,分明……
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映入他眼帘,理智提醒雍叡,再把她吓跑,他还能找到她?气提上、压下,提上、再压下。终于,他逼自己说出违心论。
「好。」
他绅士地打开房门,她有几分怀疑,跨一步,回头三次,她不相信这么容易,他便放自己出去。
果然,下一个回头,他大步走到她身后,捧起她的脸,吻住她的唇,温热的吻、教人心悸的吻辗转反复,他的气息染上她的心,染得圣诞未过,Spring已正式来临。
*
时宁天天来、雍茹夜夜来,Spring多了两个新客人。
时宁缠着初蕊教插花,她有本事将一堆高极花材,插成乱葬岗,不简单吧!她转身要求殊云软她缝娃娃,缝来缝去只缝出几块抹布。你能拿她怎么办?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当女人。
一群女人有许多话可聊,聊着聊着,她们聊出交情,也聊出雍叡不为人知的一面。
原来,他的王者风范不是天生气质,而是让艰困环境淬练出来,他不如初蕊所知的那么笃定、有安全感,他只能用控制保全自己所拥有。
她知道了时宁和哲学教授的故事,了解她和雍叡间的感情不叫爱情。她明白雍叡和义父的交换条件,为了找到亲姊姊,他愿意牺牲所有。亲情对人类而言非常重要,尤其是从小失去家人的雍叡,他渴望亲人、渴望家庭。
她对雍叡多认识几分,便多了解他硬汉面具下藏了多少脆弱。他爱人的方式不成熟,只因为不敢放手去爱,深怕一日,情感转眼成空,一如他的原生家庭,旦夕间失去。
心疼在初蕊胸中加深、扩大,她懂,自己和雍叡一样,都是苦命人。
初蕊渐渐打开心胸,和她们讨论与雍叡相处的五年,大伙儿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居然有人愿意为爱情做这番程度的牺牲,大大替初蕊打抱不平。
雍叡也来,几乎每天下班后都来,他让阿爆送来晚餐,再问问她有没有意愿见他,她点头后,他才会下车。
他不擅长聊天,她也不习惯在他面前多话,久远的记忆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抓回感觉,不过,事实是,她决定放开过往,重新建立起正常、健康的双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