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放手!」
红衣少女抓著戒指,幽兰扯著金链,在拉扯之间,脆弱的金链应声而断,那枚
戒指飞出少女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然後落进火红的石炉里头。
人们发出惊呼。
「啊!」
「槽了!」
「快!找水来。」
「不不不,去找铁棍来,快点!」
眼看戒指落进高温的炉火,人们乱成一团,在大厅里嚷著、叫著,忙得团团转,全都急坏了。
红衣少女脸色发白,知道闯了大祸,要是族长的戒指有半点毁损,她这条小命,只怕也保不住了。她恨恨的回头,猛地挥出手,迁怒到幽兰身上。
「都是你害的!」
这一手,却落空了。
纤细的身子,在众人忙乱时,毫不犹豫的奔上前。然後,她想也不想,扑进火红的石炉里。
通红的杉木碎裂,火星四进,所有人被她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
火焰烧灼著她的发、她的衣裳,她却浑然不觉,伸直了手,才能触及滚进石炉里的戒指。
她用指尖,拨出那枚戒指,而後紧握在手中。
一股力量把她从火堆里硬拉了出来,厚重的毯子立刻盖住她,熄灭了她发上、衣服上的火焰。
「你在做什么?!」巴娜吓得脸色苍白,顾不得自个儿的手,也被烫著了些许,就忙著确定幽兰身上的火苗都灭了,才蹲了下来,焦急的察看著。
这小女人被烫伤了。
长长的发辫被火焰吞噬,衣裳也烧得残碎。她的每寸皮肤,都被烧灼出深浅不一的红肿,看来沭目惊心。
而她的手,却仍紧握著下放。
微微的焦味,弥漫在大厅之中,每个人都看得到,她那几乎被烫掉一层皮的右手,冒著缕缕白烟,而她还紧握掌心,不肯松开。
「这是我的……我的……」
烧灼的疼痛,让幽兰全身颤抖,她紧咬著唇,甚至没有察觉,眼里因剧痛而蒙了泪。她用尽所有力气,将戒指握得更紧,即使再痛,也不放手,就怕会有人,再次想要将戒指夺走。
这是我从不离身的戒指。
这是金凛亲手交给她的信物,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兰儿,为我收下这枚戒指。
她握得更紧,泪水滑下粉颊。
收下这枚戒指後,就代表你是我的妻了。
她不能放手、不能失去这枚它。
她用颤抖的左手,紧紧包住灼热疼痛的右手,害怕人们会再次抢走手里的鹰戒。
这是他的信物、她的宝物,唯一可以证明,关於那个夏日的点点滴滴,并不是一场幻梦的证据……
眼看幽兰的脸色,愈来愈惨白,巴娜心急如焚,伸手摇晃著她。「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啊!放开啊!」
「不……不要……」她摇头,虚弱的出声反抗,小手依旧紧紧握著那枚火烫的戒。
她不放手。
她不能放手。
这是她的宝物。
这是她仅存的、唯一的……
黑暗袭来,满身是伤的幽兰,颓然软倒在石地上。
巴娜抱著昏迷不醒的小女人,心里猜测,她大概是耐不住剧痛,疼得昏了过去。巴娜的视线,落到她紧握的、受伤的手,心中充满著难以置信。
即使是痛昏了,这个小女人,仍旧握著那枚戒指不放。她的所作所为,仿佛就像是把那枚戒指,看得比她的命还要重。
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踏入大厅。瞧见围聚的人群,以及人群围绕的对象时,那双剔锐的浓眉,不悦的拧起。
「怎么回事?」金凛沈声问道。「这里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惊得厅内所有人,立刻转身,恭敬的垂首。只有那个红衣少女,一心想要抢功,忍著心里的胆怯,鼓起勇气开口。
「这个女人偷了您的戒指!」
金凛微微眯起眼,大步走了过来。他走到石炉旁,垂眼看著昏迷不醒的幽兰,黑眸扫过她满身的伤,闪过某种情绪。
「她怎么了?」
「红娃说,她偷了爷的鹰戒,方才在拉扯中,戒指掉进火堆里,大夥儿都慌了,这丫头却扑进火里,把戒指捡了出来。」巴娜照实回答,表情却有著一丝不忍。
漆黑的眸子,挪栘到她紧握的掌,看见那些灼伤。
「戒指呢?」
「她握在手里。」巴娜说道,声音略低。「她不肯放开。」
高大的身躯,有瞬间的僵硬。有某些东西,似乎进碎了冷酷的情绪,漫流在他的眼里。当他蹲下身来时,巴娜几乎要怀疑,自个儿是眼花了。
那一瞬间,她似乎在族长的眼里,看见了担忧以及愤怒,还有翻腾的激烈情绪。
一个男人,只有在非常非常在乎一个女人时,眼里才会出现那种神情。
巴娜看著金凛接过幽兰,低头注视那张小脸上的泪痕时,心里隐约猜出,幽兰的存在,对族长来说,绝对不仅止於是一个人质。
在众人的注视中,金凛的手,落在那紧握的掌心上,试图让她松手。
那阵焦味,再度传了过来。
热烫的金属,烧灼了血肉,加上她又握得太紧,只要稍一用力,她的手心就会再度皮开肉绽。
「族长,这不能硬扯,她的手恐怕是和戒指沾著了,需得另外处理的。」巴娜看不下去,小声提醒道。
金凛表情一僵,蓦地抱起幽兰,站起身来。
「去找大夫来!」
丢下命令後,他抱著她,转身往大厅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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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
雪还在下。
石屋里寂然无声。
宽大的木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幽兰。她脸色苍白,连呼吸都轻浅,全身伤痕累累。
金凛坐在床沿,一语不发,黑眸注视著她。
她瘦了。
她原本就纤弱,北国的艰困生活,让她又瘦了一圈。原本丰厚光滑的长发,被火焰烧得乾枯,一碰就碎成灰,剩下的发,只及她的肩头。
黝黑的手掌,无声的探出,来到她的脸儿旁,仿佛要触碰她,却又悬宕著久久不动。
她的额头,有著撞伤的痕迹;她的脸颊,有被掌掴後的红痕;她的颈项还有瘀青,是他数日之前,亲手留下的。
他无法转开视线。
她的衣衫残破,到处被烧得洞穿,肌肤上到处是红肿的烧伤。其中,伤得最厉害的,是她的手——
她的手。
金凛的眼角,微微抽搐。
软嫩的掌心,被烧红的戒指,烫出严重的伤。戒指上的刻痕,甚至在她的掌心留下模糊的烙印。当大夫小心翼翼的,打开她的手心时,映入眼中的,是血肉模糊的可怕景况,被撕扯的皮肤,边缘还有著焦黑的痕迹。
戒指被取下,巴娜洗净後,留在桌边。
取下戒指的过程中,幽兰始终昏迷不醒。但是,那瘦弱的身子,偶尔会因为剧痛,本能的抽搐。大夫仔细的处理了烧伤,在她的掌心以及烧伤处,涂抹了药膏,就无声的退出石屋。
这么严重的烧伤,暂时还不能包扎。大夫说,要是治疗的时间再晚一点,她的这只手就要废了。那枚烙铁似的戒指,险些就要烧断她的手筋,如今,她的手虽然保住了,但是却得休养上一阵子,就算是痊愈之後,也无法再提任何重物。
为了那枚戒指,她差点赔上一只右手。
宽厚的男性指掌,来到她摊开的、满是烧伤的手心。起先,那只手悬宕著、静止著,许久之後,如石刻般的掌,竟有了隐约的颤抖。颤抖愈来愈明显,而金凛的表情,再也不复冷静。
他是那么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