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她一点都没变。」
「差不多,至少三年前我回家那一次,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控制别人。父亲还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因此我也很少回去。」
「上次的同学会你没来。」
「……呃,菲力和我定居西雅图,虽然我们常常旅行,但似乎都错过同学会了。」
她脱口而出的话引起片刻的尴尬。「抱歉,」她说道。「我偶尔会说溜嘴,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不,没……没关系,梅琪。」他停顿半晌,然后承认道:「你知道吗?我正试着想象你现在的模样,但是很困难。」在他心里,她仍然是那个17岁,红褐发、棕眼、脸孔清秀迷人的女孩,性情活泼而愉快,他向来轻易便能逗她开怀地笑。
「我老多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
瑞克拿起木碗里面柚木做成的酪梨,他不懂南茜为什么把这种木头水果摆在桌上,杜尔郡处处都生产真正的酪梨。
「你非常怀念你的丈夫,对吗?」
「的确,我们的婚姻生活非常美满。」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梅琪,对不起,我实在不善于安慰人。父亲去世时,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
「没关系,瑞克,很多人碰到这种事都会手足无措。」
「梅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他迟疑半晌。「不,还是不问得好。」
「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我只是……好奇,」或许很无礼,可是他实在忍不住。
「你为什么打电话来?」
随之而来的沉默使他明白自己的问题令她大吃一惊。
「我不知道,只是问候一下吧。」
过了23年却只是问候一下?听起来似乎很奇怪,但又别无其他合理的理由。
她匆匆说下去。「呃……太晚了,我想你明天还得早起。杜尔郡的周末向来充满观光客,他们大概都想去钓鲑鱼,对吗?我很抱歉吵醒你,请向你太太致上歉意。」
「没关系,梅琪,我很高兴能接到你的电话。」瑞克迟了一下,不知如何结语。「下次你回家时,我想介绍你认识南茜。」
「好的,请代我问候麦克和你母亲。再见,瑞克。」
「再见。」
收线之后,他又坐了好半晌,困惑地瞪着电话。
究竟是什么原因?
过了23年,梅琪在夜里11点打电话给他,为什么?
只是问候一下,她说,但是这听起来很奇怪。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罐柳橙汁,仰头灌下一大口,他八成永远无法得知真正的理由了。大概是因为寂寞吧。
他关掉电灯,转身上楼回房。
南茜正盘腿坐在床上,秾纤合度的四肢在灯光下显得极有光泽。
「你们聊得可真久。」她涩声说道。
「我也大吃一惊。」
「毕梅琪?和你一起参加毕业舞会的女孩?」
「是的。」
「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他坐在床上,倾身亲吻她粉色蕾丝底下诱人的左胸。「当然是要我的身体啦,还有什么?」
「瑞克!」她揪住他的头发,拉起他的脸。「她究竟要什么?」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天知道,她说她和露露联络,露露建议她打电话给我。」
「露露?」
「柯莉兰,我们在高中时代是好朋友,常在一起。」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以前的女朋友半夜打电话来做什么?」
他笑得洋洋自得。「嫉妒吗?」
「是好奇。」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亲吻妻子的嘴。「她丈夫去世了。」他吻她的喉颈。「我猜她很寂寞。」他吻她的胸。「她为吵醒了你向你致歉。」
「她住在哪里?」
「西雅图。」隔着南茜的衬裙,他的声音有些含糊。
「呃……既然如此……」南茜翻身仰躺,把他拉到上面,两人慵懒地长吻。「我不在家时好想你,瑞克。」
「那就别离开。」
「可是我在家做什么呢?」
「替我管帐,开家精品店做观光客的生意……」他差点继续说:「做家庭主妇,养一堆小鬼。」或是一个小鬼也行。但是他知道最好别提这个话题。
「嘿,」她轻斥道。「我们正开始一件有趣的事,别老提旧帐破坏气氛。」
她按下他的头,诱哄他的舌尖探进嘴里,并为两人宽衣解带。她款款相迎,使出浑身的魅力。她看待自己的魅力犹如家庭主妇看待日常家务事,总是排定时间操练一番。
天,她的确是个美丽的尤物。在近距离之下,她的肌肤细如蛋壳,丝毫看不出38岁的年纪,毕竟她是用自己销售的昂贵法国化妆品好好保养,每天两次,从无间断。娇兰公司深知业务代表正是公司的活广告,因而慷慨补贴护发和修指甲的花费。在南茜身上,这些花费有了明显的回馈,她是他今生仅见最美丽的女人。
他伸手抚摸她的秀发。「这个颜色我喜欢。」他喃喃地说,手梳过浓密、富有光泽的秀发。白天她用价值60美元的金色发夹别着,此刻则让它披下来,一如雍容的埃及艳后克莉欧帕特拉。
「芝加哥的……摩莉替我做的头发。」
「摩莉,嗯?」
她微笑地低眉凝视他。「嗯……」
他的双手抚摸她。「你真不可思议。」
「怎么说?」她沿着他的喉咙轻轻刮下一条淡淡的白线。
「你半夜醒来的模样宛如刚刚走出美容院似的。」
南茜拱起眉毛,她的睫毛又浓又密,眼睛美得令人难以置信,嘴唇亦然。
「过来,」他含糊地命令道,拉下她的身体。「我们要弥补五天的别离。」
当他正准备进入时,她却推开他低语道:「等等,甜心,我立刻回来。」
「今晚免了,好吗?」
「不行,太冒险了。」
「那又何妨?」他持续诱惑和爱抚,在她脸上洒下一连串的亲吻。「尝试一下,」他贴着她的唇喃喃低语。「难道怀孕会是世界末日吗?」
她轻笑地咬啃他的下巴。「我立刻就来。」她溜下床走进浴室。
他叹口气,翻身仰躺地闭上眼睛。要等到何时呢?但答案他心知肚明。她不仅为娇兰化妆品公司、为他而珍爱她的身体,更是为她自己,深怕损及这份完美。今夜他冒险提及这个话题,平常一提怀孕生子,她就忿忿然地转而他顾,使得整个周末气氛紧崩。他已学会不再惹恼她,可是岁月不饶人,10月他就满41岁,再过一、两年他就老得不适合生儿育女了。
瑞克想到童年时他骑在父亲肩上,观看天际的海鸥翱翔;另一幕是他和兄弟姊妹围绕在父亲的病床旁边,含泪依序亲吻老人失去了生命的脸颊,然后留下母亲单独守着他。
今生今世他最渴望的是有一个家。
床垫轻轻一晃,瑞克睁开眼睛。
南茜跪在他头顶上。「嗨,我回来了。」
他们熟练地做爱,像书上的示范一般精确,两人都达到高潮,但是事后他躺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沉思,心想,一旦这种行为并非用来配合原始的目的,行为本身有多么的空虚。
第二天南茜按例清晨即起。瑞克冲澡更衣的时候,她已经一如惯例坐在化妆镜前,依序进行美容化妆数步曲,虽然瑞克不明白她怎能每天花上一小时又15分钟化妆,但是他深深了解上妆仪式和节食一样,已经溶入南茜日常生活中。她不会素着一张脸出现在餐桌上,总是妆扮得十全十美,毫无暇疵,仿佛随时要飞往纽约开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