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安枕在她腿上的男人。
还用问吗?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竟然用这招……一报还一报,昨晚他守夜,现在轮到她报恩。她的显儿明明是一板一眼的小孩,何时学会这种招数的?
她吃着食物,见他还真这么理所当然枕在她腿上睡大觉,她只好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反正她成天无事,就只会吃,陪着他也没有差。
她怔忡地望着他,非常小心地把玩他略淡的长发。如果、只是如果,没有十二岁那件事,现在她可能早夭了,也有可能还活着,有着能配得他的美貌。
他来,真正想求的是什么呢?
是十二岁的公孙要白,还是现在的公孙要白?
「英雄当与美人配……」她轻声对着沉睡的他喃道:「所以,我不配你,我当你姑姑,偶尔写信给你就好。」语毕,深吸口气,振作地面带笑容。眼睛有点雾雾的,没关系,用力眨一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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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她看见了一幅画。
画里是一个有点圆的年轻姑娘,依稀可以窥见她眉目清美,她的眼儿弯弯,笑得十分开心,面露慧黠带点娇气,还有几分顽皮。
画的右上方,提了一段字,墨迹未干,显然作画的人还没有走远。
她轻声缓念着:「蕞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坻……宛在水中沚……」她慢慢地蹲下,圆脸埋进画里。
所谓伊人,是指她吗?
十九岁的相貌,神色却是她十二岁的样子。现在的她,曾有的热情早就消失殆尽,再也回不去了。
腹部有些疼痛,她直觉要拿篮里的烧饼吃,临时又看见那被她弄皱的画像。
突然间,她丢了烧饼,踢开她食物的篮子,踩烂落在地上的烧饼,才踩两下,腹部开始遽痛,痛到她无力跌坐在地。
「要白……要白!妳干什么妳?」
有人硬是从她背后抱起她,她挣扎叫道:「你放开我!公孙显你放开我!」
「张开嘴!我叫妳张开嘴!」
她撇开脸,避开嘴边的烧饼,紧紧合着嘴,就是不张开!死也不张开了!她感觉到自己被丢上床,正要踢他,他却压了上来,硬是撬开她的嘴!
「我叫妳吃下去!」他怒声叫道。
她不吞不吞……
「吞下去!」
下颚被扣住得死紧,腹若火烧,烧得她好痛好痛,不吞不吞她死也不吞……眼泪滑落,她开始狼吞虎咽。
他见状,连忙递过小烧饼。
她抹去满脸的眼泪,低声说道:
「你别再压着我,我很难受。」
他死死地盯着她,没有起身的打算。
她终于耐不住,瞪向他,随即微怔。他苍白的脸庞全是汗水……她涩声道:
「你回去好不好?」
「妳真这么讨厌我?」他的声音比平日还要沙哑。
「……你在岛上待了半年多了,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妳真这么讨厌我?」
她有点气了,恼声喊道:
「我讨厌你喜欢我,我讨厌你每天帮我守夜,我讨厌你出现在这里,我讨厌你不去娶老婆在这里缠着我做什么?你回去你回去!」
「妳不喜欢我么?」
她闻言,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道:
「显儿,你遮住我的眼睛好不好?」她要忙着吃东西,哪有空手呢。
他的掌心轻轻压住她的双眼。终于不用看他的眼了,他什么都好,就是老爱故意让他那双充满奇异感情的眼在她面前流动着。
他长得像嫂嫂,可是嫂嫂的眼睛没有他这么赤裸裸。
现在,就算她张着眼,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她轻笑出声,摊软在床上道:
「显儿,我们是姑侄耶,你这样可不太好。」
「妳并非真姓公孙,我俩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说得真狠心。」停了下,她道:「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累了?你来到岛上,就是怕我寻短见,是不?你瞧,刚才我想寻死也还不是耐不住疼痛,我最怕痛,你可以放心了。你回去吧,我每天每天都给你写信,写到你烦了厌了,好不好?」
上头完全没有回应,甚至她也听不出他的呼吸声,过了良久,才听见他道:
「原本,我是打算等妳康复后再说娶妳的,那时要比现在容易太多了,但看见妳的信,我知道我要再不来,就算找到解药也没有意义了。」
「解药?」泪水又从掌心下滚了出来。「有可能吗?大家都找了这么久……这几年大哥设了好几次陷阱,都无法引出血鹰来,我还能等多久?
显儿,算了,你们也会累的,都算了好不好?刚才你也看见了,我胆小又怕死,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当你的武先生吧。」
掌心慢慢离开她的眼,她对上他的视线。
他就在她的上方,长发垂在她的身侧。她想要不去看他的眼,但他的眼神迫得她不得不对上他。
「妳给我时间。」他哑声道:「再给我六年,我一定把他们揪出来,找出妳的解药。」
「六年?」
「六年后,妳要干什么都行。但在这六年里,妳得为我保住公孙要日。」
他给了她一个期限啊,不像大哥他们,没有把握,不敢给她一个最低期限,让她每每错觉她的未来就得这样过下去,永无止境的。
即使,他给的是一个很容易醒来的美梦,她也满足了,至少她熬不下去时,还能想着,只要六年,只要六年就能苦尽甘来了。
「你到底喜欢我哪儿?」
「不知道。」他答得很快。
她面色一怔,张嘴想要说什么,他却俯下头,轻轻吻上她的眼。
「我想抱你,却不能抱。」她轻声说着。
「这简单。」他拿过她手里的烧饼喂她。「现在妳可以抱了。」
她瞪着他,低声嘀咕:「你当你在喂雏鸟啊?」说归说,双臂还是抱住他的细腰。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道样抱住一个男人……
他的重心微微压向她,造成身体碰触,她面容有些泛红。
「如果你再大一点,抱起来就过瘾了。要白,这是妳说过的话,现在妳满意了吗?」
她瞠目结舌。
「你……到底还有什么话你不记得的?」那有人记得这么清楚的?
他嘴角微地上扬,让她一时又入了魔道,只能任着他喂食,任着他趁虚吻着她的眼角、脸颊……
六年后,他也才二十三岁,就算她独占他这六年,之后她不在了,他还是有美好的未来吧?
那,她偷着他六年,不算是罪大恶极吧?只要六年,六年就好了。
以前她会觉得这日子真长,现在觉得才六年,心情竟然完全不同了。
看见他嘴角沾着墨汁,她一愣,惊慌地乱抹着脸。「我脸上都是墨水吗?」
「嗯。」
「那一定很丑,你还亲!」
他没有答话,起身下床拾起食物篮子递给她。
「显儿……你别告诉大哥他们好不好?」她觉得保密比较好。
他看她一眼。「爹他们都知道。」
她差点没捧稳篮子。
「公孙家都不讲究日子的,年前成亲好么?」
篮子真的滚下床了。
公孙显面无表情地再度拾篮交给她。
「显儿……」她发现喉口有点涩。「不是说好六年后吗?」
公孙显蹙起眉头。「妳误会了吗?」
「我误会什么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虚心求教过。
「六年是找解药用的。」黑眼轻瞇。「现在不成亲,妳想不明不白的跟我在一块?不明不白的共睡一床?不明不白的抱我一个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