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齐格军颔首,再度将目光转向江可梨。「一起去。」
「不行。」她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他一口回绝。
「不是问你。」齐格军扬起眉。
「她现在是我的人。」谷修深神色自若地淡淡地开口,眼神话语里透露的瞹昧却令人想入非非。「我到哪,她就得到哪。不信你问她。」
「可梨?」他一点也不信,转而问她。
「嗯……呃,是这样没错。」江可梨很勉强的同意。学长用字虽然很奇怪,但大致上来说,他没说错。
「为什么?」齐格军不解。
他虽然能看出两人关系不简单,但也还不到形影不离的地步,而若以可梨在TJ的职务范围来说,她也不可能跨界兼任到贴身保镖。
「因为她怕我自杀。」谷修深笑了,只是眼底并无笑意。
笑声里的自嘲令江可梨心脏一紧。
他知道她的防范。
「走了。」也不等两人有所反应,谷修深状似悠闲地将双手插入口袋,转身潇洒地离开。
看着学长要走,江可梨也只好很抱歉地看了齐格军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自杀?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齐格军俊酷的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从高中时代就列属与他敌对集团的资优生、嚣张得跟什么一样的谷修深,竟然会自杀?
不会吧?
那家伙精明的程度几乎可以跟他们那群人的龙头关本律媲美了,会傻到自杀?
可梨这盲目的傻瓜,看她对谷修深的紧张程度,他大概猜得出谷修深就是当年那个让她心碎的男人了。
唉,可梨这小女生好归好,就是眼光不好啊。
*
江可梨觉得自己好白痴,好像永远不能停止惹学长生气。
可是学长讲得也没错,她的确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防止他自杀。
因为这是她的工作。
唉,工作。
她知道自己这次从头到尾的表现都不专业,遇到了学长,什么都变了,她这几年的工作经验好像都没用了。
快步追上学长的步伐,在他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抬头看见学长僵凛的俊容,她心一冷。
好像看见这几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又有了结冻的征兆。
「学长。」江可梨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自己不该继续退缩了,她追上去大胆试探地问:「你在生气吗?」
「妳说呢?」谷修深的口气冰冷得一如初始,让她更灰心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不信任你,每天一直跟着你,可是……」
「我不讨厌妳跟着我。」他低眸睨她一眼。「就算怀疑我会自杀也一样。」
「嗄?」不是因为这件事?那是什么?她有点错愕。「那学长为什么会……」
谷修深瞪她一眼,让江可梨噤了声。
他加大了步伐,加快了脚步,好像想甩脱她,好像无视于她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追赶,可是无形中,却始终保持着她能跟上的距离。
经过长长的小径,一路到海边,谷修深终于缓下步伐,在沙滩上站定了脚步。
幽黯的黑眸凝视着令人放松、平静的海洋,等着她终于追上他,站在他身边,困惑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沉声开口,「我一直以为妳在关城的时候,眼中只有我。」
「嗄?」江可梨愣住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曾在睡梦中阴错阳差地表白过,但经过那次之后,两人始终没有再触及这个话题。
她绯红了脸,几乎要说不出话,空白了好久,才低着头,结结巴巴地承认。
「我、我是啊。」
听见她在清醒的状态下亲口承认这件事情,让他心情好了一点点。谷修深凝视着小脸垂着低低的她。
「那妳跟齐格军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间过度亲昵的模样,让他非常、非常在意。
「这跟齐队长有什么关系?」
小鹿般的明眸充满困惑地看着他,好像真的很无辜。
「你们不是在关城认识的吗?」谷修深撇开脸,将目光落在海洋。
「嗄?齐队长也是关城中学毕业的?!」江可梨惊讶地轻呼。
难怪她始终觉得齐队长有点眼熟。
对于她讶异而直率的反应,谷修深忍不住笑了。
「到底怎么回事?」对于学长一下生气一下笑的情绪变化,她一头雾水,一点也不明白。
俊眸含着浓浓笑意,低凝着她,谷修深很简洁地解释。
「我嫉妒了。」
是嫉妒,而且不只一点点。
刚刚看见他们的拥抱时,让他当场很想揍那个家伙,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忘记了齐格军跟她都隶属于TJ集团,会相识也不无可能。
「嫉、妒?」江可梨觉得自己听错了。学长怎么可能会嫉妒?
「以后不要跟他搂搂抱抱。」尽管解开心里的疑惑,确认她曾经眼中只有他,但相同的妒意却仍存在。
他不要她跟任何男人这么靠近。
「那只是打招呼。」江可梨急急解释着。
「那以后每天都这样跟我打招呼吧。」谷修深摸摸她的头,转头给了她一个太过耀眼的笑容,欣赏着她的耳根子逐渐发红。「我会很期待的。」
*
夜深入静。
窗外,夜色明朗,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万物似乎都陷入深深的沉睡,只剩下远方海浪规律的沙沙声。
谷修深独自坐在阳台上,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中,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是属于他的夜晚。
他已经逐渐忘记睡眠的感觉。
自从那个出事的晚上,他接到电话通知,到现场认尸、被媒体包围、接受警方询问、到殡仪馆处理后事、回家接受父亲毫无怜悯的指责,经过了太多无法休息的时刻后,他突然就丧失了睡眠的能力。
于是夜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等待时问消失。
最初,失眠是个困扰,但很快地,他找到了方法解决,如果真的不能睡,那就不要睡吧。
于是他成为报章里流连于酒店的败家子,只为了不想独自度过漫漫长夜。
然后每一天变得有点相似,睡着或醒着,似乎不会有什么差别,是不是活着,是不是还能继续活着好像也不重要了。
直到她出现的那个晚上,他的世界缓慢地,恢复了运转。
他开始恢复很多麻痹的感觉,他感到愤怒、感到疲惫、感到软弱、感到想念。
他也经常感到害怕,害怕曾经因为深深喜欢他而只看着他一个人的纯真眼神,会因为他糜烂颓丧的人生,只剩下怜悯跟同情。
他也害怕自己,每一次看见她,他都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对她强烈的渴望。
那份渴望巨大得让他害怕,因为他已经梦想了太多年了。
他曾经以为有一天会过去,有一天会忘记,可是重新看见她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愚蠢。
一直都没有消失。
从许多年前,当他意识到她的存在开始,他就察觉到那份渴望了。
只是,那时候的他只能压抑,只能努力规范自己不可以忘记责任,不能忘记他该爱的人是咏蓓。
只是偶尔,他奖赏自己可以小小的越轨,于是大胆将她带进了学生会,让自己在很安全的距离下,可以跟她说说话、看看她,让他在所有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期待和责任下,能够有一点点温柔的空匿。
而她总是傻傻的,从来不知道自己很重要。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让他好想抛开一切的失控过。
也不知道她的出现再度拯救了他沉沦的世界。
那一度模糊黑暗的世界,正一点一滴恢复了轮廊。
当然,有了她,夜晚似乎变得比较容易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