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有。」
我捞出手机气冲冲地按下爸妈家的电话号码。怀德伸手过来很灵敏地抢走我的电话,按下「结束」键,把电话放进口袋里。
「还我!」我受伤的左手很碍事,因为他坐在我的左边。我想在座位上转身,可是我不太能动我的手臂,它被卡住了,我的肩膀撞到椅背。一时间我眼前冒出金星。
「别激动,亲爱的,没事了。」怀德轻柔的声音从右边传来,让我分不清楚方向。
我深呼吸几下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的声音从右边传来是因为他站在乘客座打开的门旁边探头进来。车停在一条车道上,引擎还发动着,一栋漆黑的房子矗立在前方。
「你该不会要昏过去吧?」他轻轻把我扶正。
「不,但我可能会吐在你身上。」我老实回答,一面把头往后靠又闭上眼睛。恶心的感觉随着疼痛慢慢减轻。
「尽量不要。」
「反正也只是假警报。我的肚子没有任何东西,记得吗?」
「只有四片无花果小饼乾。」
「早就消化掉了,安啦。」
他的手轻轻刷过我的前额。「做得好。」
他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上。
「这不是你家吗?」我困惑地问。他该不会看到第一条车道就任意开进来了吧?
「当然是,可是我要把车停进车库里。」遮阳板上夹着一个车库遥控器,他按下按钮,外面的灯亮了起来,屋旁车库的双扇门也向上掀起。他打好排档向前进,右转后顺畅地停进车位。他又按了一次钮,门在我们身后重新关上。
他的车库很乾净,让我有点意外。车库通常都一团乱,什么东西都堆在里面,连原本该停在里面的车都没位子了。怀德的车库不是那样。我右手边有个工具台,上面放着一个红色的多层大工具箱,就是水电工常用的那一种。墙上的挂勾板上整齐地挂着一排榔头、锯子和其他男人用的家伙。我看看他,很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些东西要怎么用。男人的玩具。呵。
「我也有一支榔头。」我跟他说。
「我敢打赌你一定有。」
我最讨厌人家敷衍我,一听就知道他觉得我的榔头跟他的工具没得比。「是粉红色的。」
他下车的动作停住了,表情惊恐地看着我。「好变态,实在太奇怪了。」
「噢,拜托,法律又没规定工具一定要很丑。」
「工具并不丑,而是结实耐用。工具就要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不该是粉红色的。」
「我的就是,而且用起来跟你的一样好用。也许没有那么大,可是还是很好用。我敢说你一定也反对女性加入警力,对吧?」
「当然不会。这又跟变态的粉红榔头有什么关系?」
「女人通常都比男人漂亮,可是体型往往没有那么大,可是那并不代表她们的工作能力不够好,对吧?」
「我们在讲的是榔头,不是人!」他下车用力甩上门,大步走到我这边。
我把门打开,提高声音好让他听清楚。「我觉得你认为漂亮的工具没有用——呣。」他捂住我的嘴,我只好怒目瞪着他。
「省省吧,等你不再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我们再来吵榔头的事吧。」他挑起眉毛问。他等着我同意时一直按着我的嘴。
我不甘愿地点点头,他把手松开,解开我的安全带把我轻轻抱下车。他没有用脑筋,要是他曾好好想,就会在抱起我之前先打开通往厨房的门,可是他耍了点小花招就解决了。我帮不上忙,因为我的右手困在两个人的身体之间,左手又完全不能动。明天应该就可以稍微动动了,可是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创伤后受损的肌肉不会轻易恢复功用。
他把我抱进去,用手肘开灯,把我暂时放在早餐室的椅子上。「不管怎样,千万不要站起来。我去把东西拿下来,再来抱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走进通往车库的短走道,我怀疑医生是不是隐瞒了我的伤势,只告诉他,因为我明明可以自己走路。没错,我在车上有点头昏眼花,但那是因为我撞到手臂了。除了觉得有点发抖,还有手臂痛得不得了之外,我觉得还可以。那种发抖的感觉明天就会好了,我去捐血的时候也是这样。而且其实也没有抖得很严重,只是一点点而已。所以为什么要我「不管怎样千万不要站起来?」
哈!电话。我到处找了找,终于看到墙上挂着一架有线电话,话筒的线长到厨房每一个角落都到得了。真是的,干么不弄架无线电话?那种电话机漂亮多了。
怀德带着两个袋子回来,重新出现在小走廊上的时候,我已经拨完号开始响铃了。我给他一个「你耍不了我」的冷笑,他翻了翻白眼。
「老爹,」爸接起电话的时候我说。我很认真有话要跟他说的时候,就会叫他老爹,就好像连名带姓叫人的感觉。「你到底跟怀德说了什么控制我的秘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到最后,我已经变成生气地大叫。
爸爆出一阵大笑。「没事的,宝贝。」他管我们三姊妹都叫宝贝,因为我们的确是他的宝贝。可是他从来不会这样叫妈。不不,他聪明得很。「不是什么会让你吃亏的事,只是一些他现在应该知道的事。」
「例如说?」
「他会告诉你。」
「可能不会,他顽固得不得了。」
「不,这件事他会告诉你。我保证。」
「要是他不说,你会不会替我扁他?」这是老爸常开的玩笑,他总说会把害他女儿不高兴的人痛扁一顿。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把杰森吻小珍的事告诉他,我担心他真会去扁他一顿。
「不,但要是他敢伤害你,我一定会给他好看。」
我放心地道别,回过头就看到怀德双手抱胸靠在橱柜上站着,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他没告诉你,对吧?」
「他说你会告诉我,要是你不说,他会扁你一顿。」我稍微扭曲了一点事实。反正怀德又听不见老爸说了什么。
「来点早餐好吗?这是最快就能吃的东西,鸡蛋、培根、吐司?」
「听起来很赞。要我帮忙吗?」
「你的手臂那样恐怕帮不上忙。乖乖坐着不要插手,这样就算帮大忙了。」
我坐着,趁他把要用的东西从冰箱拿出来,把培根放进微波炉的时候仔细看了看厨房跟早餐室。我很讶异地发现这间厨房有点老旧。厨房用具是上掀式的而且很新,中央还有独立的流理台,可是房间本身有种古旧坚实的感觉。
「这房子多老了?」
「世纪初盖的,上个世纪初,所以大概一百多年吧。这里从前是农舍,后来改建过几次。我买下来的时候作了大规模的整修,打掉几面内墙,让空间大一点增加现代感,多盖了几问浴室。楼上有三问浴室,楼下这里有一间厕所。这房子够大,超过一千平方尺。我明天再带你参观。」
「有多少房间?」
「四个。原本是六个小房间,只有一问浴室,所以我把多余空间改成浴室,把卧房跟衣橱都加大。万一我想搬家的时候也比较好卖。」
「为什么想搬?」这里一个人住是大了点,但在我看来,这里有一种舒适温馨的感觉。厨房的橱柜是温暖的金色,流理台是绿色大理石,地板是磨光的松木,上面铺着彩色的小地毯。除了大理石的部分,这间厨房并不豪华,可是看起来很整齐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