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那么是他病了?”医师想知道被召至此的真正用意。
她摇摇头:“他的腿。”她轻声地解释,“他不愿意讨论腿伤的事情,而且又很敏感。而我虽然知道他处于极大的痛苦中,却不知如何减轻他的痛苦。”
医生看着她脸上忧虑的神情,知道她是真的关心:“他没有告诉过你那次意外的发生经过?”
“没有。”
“他的腿在海泳时被鲨鱼咬了一大口。我负责治疗他,而且一度考虑过切除那条腿。他的合伙人李森竭力反对,当时你的丈夫根本无法表示任何意见。幸好他还是撑过来了。”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艾咪端着银盘进来,为他们各倒一杯热茶后方才告退。
温医生放下公文包,开始享用精致的甜点热茶。
“如果莫克知道我们在讨论他的身体状况,一定会生气。”她说道,“做这种会令他不高兴的事,我多少觉得有些罪恶感。”
“胡说,”温医生反驳道,“你是为了他好,而我也不会让他知道。至于你提出的问题,止痛剂及白兰地都能有效止痛,可是我知道莫克不会吃那种东西。”
“是自尊使然?”
温医生摇头:“是独立。止痛剂和酒精会使人上瘾,莫克不愿成为这两者的奴隶,他的自尊不会允许的。”
“我懂了。”
“我也建议过从膝盖至脚踝用铁架固定,他当场就大发脾气了。”
“他天生是个骄傲的人。”
温医生点点头:“他比我想象中坚强多了。原本我认为他没人帮忙一定无法再走路,他却用行动证明了我是错的。直到现在,他走路也只有点跛。”
“到了晚上或是他累了的时候,他就会开始跛。”
“那时就用毛巾热敷,虽然没有使肌肉强壮的效果,但却可以减轻不适。按摩也是有帮助的。”
她怀疑莫克会让她做这些事。但这是她的问题,不是温医生的,等他走了以后她再操这个心吧:“还有别的建议吗?”
“如果痛得厉害,他应该脱鞋休息。”
安琪同意地点点头,不让他看出她的失望,这些建议都只有治标的效果。
“温医生,你给我的都是应付疼痛发作时的做法,有没有任何根治的办法?”
“要使那条腿复原,只有奇迹才办得到,。”
“是的,”她轻声地说,“我想我是期待着奇迹的出现。谢谢你给我的建议,如果以后你还想到什么的话,请务必打电话给我好吗?我需要你的建议。”
温医生取走最后一片饼干,他正专注于莫克的身体状况,没留意到自己竟将一整盘饼干吃得精光。安琪又替他倒了杯茶。
“所有的丈夫都很顽固吗?”她问医生。
他笑了起来:“我敢打赌至少绝大多数是。”
“莫克的脾气也差不多,尤其是说到他的伤。”她叹口气道,“希望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温医生放下茶杯,拿起公文包起身准备离去:“别担心,我一定保密。不知有多少妻子为她们的丈夫偷偷来找我帮忙过。”
医生正要开门时,门已由外开启,面前赫然是莫克。他向医师颔首示意,然后转身面对安琪。
“艾咪说你病了。”
他没等她回答,转而对医生开口问道:“她生什么病?”
安琪不想让医生为她扯这个谎:“我喉咙有点痒,医师建议我多喝热茶。现在好多了。”
“没错。”医师附和她的话。
事情有点不对劲,但莫克一时也说不上来。安琪不敢直视他,而依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没说实话。她也看不出半点病容,泛红的脸颊暗示着她正为某事而十分尴尬。他决定等他们独处时,再要她交代清楚。
她告诉自己,她的动机是纯正的,罪恶感是多余的。然而站在几尺外的艾咪正对她投以同情的眼神。
谎话就是谎话。院长常说不可因恶小而为之,还说上帝记下了世上每个人犯的每一个恶行,而安琪的清单,院长认为已经长到海底了。
安琪不相信自己犯过那么多错,她想象自己的单子大概有她的影子那么长。而且她猜想她的上帝应该有两套记录:一套记小过失,另一套记真正的恶行。
温医生的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听说你损失了‘钻石’,莫克,真正运气不佳。”
“你掉了一颗钻石吗?”安琪不解地问道。
莫克摇头:“那是一艘船,安琪,它满载着货物沈到海里去了。温大夫,你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我自己都是昨天才知道的。”
“我有个朋友和罗氏保险公司有生意往来,公司里的人告诉他的。听说他们得赔偿你的损失。”
“没错。”
“这是你和李森今年损失的第二艘船吧?”
莫克点头。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这就是你今天天不亮就去上班的原因吗?”安琪开口问道,她无法掩饰受到伤害的感觉。“我不想让你担心。”莫克解释道。
她觉得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原因,没错,他很可能是不要她担心,但更重要的是他压根儿不要她分担他的烦恼。莫克向来独来独往,和其它人分享他的世界对他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甚至妻子也不例外。
她知道自己应该有耐心,慢慢让他习惯她的存在。因此,她先行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丈夫和医生继续聊天。
一回到房里,她开始列下医生刚才所提的建议,心思却没放在那上头。该死,他应该把沉船的事告诉她的,丈夫和妻子应该一起分担彼此的问题,不是吗?
“吃饭了,安琪。”莫克站在客房门口叫她,安琪吓得差点跳起来。
“今晚你似乎有点紧张。”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妻子。
“我必须连续锁在家里一整个月吗?”两人坐定之后,她开口问道。
“是的。”
他连吃饭时间都忙着处理业务,她决定提一个比较有压迫性的问题。
“莫琳的毕业舞会怎么办?它一个礼拜后就要举行,莫克,我不想错过。”
“我会说给你听。”
“你不带我去?”她失望地问道。
他微笑:“是的,我必须出席,而你则必须理智点。”
他的表情告诉了她,他是不会让步的。
她愠怒地用指尖敲着桌面:“在饭桌上看公文是很不礼貌的。”
莫克正用手机看他合伙人的来信,没听见她的抗议。
“李森的妻子生了个女娃娃,取名为李安。他还说等高丽妮的身体恢复健康后,会带她们回来一趟,公司的事就先交给金宝来管。”
“金宝?”奇怪的名字让安琪微笑起来。
“一个很好的朋友。”莫克答道,“他是翡翠号的船长,船现在正在大修,因此他可以帮忙照料公司的事。”
“这算是好消息,不是吗?”
“当然是。”
“那你为什么还皱眉?”
经她提醒,他才晓得自己在皱眉:“李森想出售百分之十到二十的股份,我不喜欢这主意,相信他也是。他和高丽妮两个人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现在孩子生下来,他会想有固定的住宅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为何如此反对出售股份呢?”
“我们要完全掌握公司的控制权。”
“如果只出售百分之十到二十,你们还是最大的股东,控制权还是你们的呀。”
她的理论没有说服他,他依旧眉头深锁,她又提出另一个建议:“如果把股份卖给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