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坐在淡水河畔吹风,吹得头都痛了,晚风里的寒意越来越浓,他还是没有来。
「傻瓜,就说了他怎么可能找得到我?」她凝望着天空中隐约明灭的一、两颗星星,想笑,可是眼前却弥漫起一片雾气。
真是不争气呵。
她摇了摇头,看着夜越深,游人渐渐稀少,想来他也不会来了……
碧绿收拾了一下画架和背包,心情沉重地往捷运站的方向走去。
搭捷运从淡水回到台北市内后,她本来想要直接坐到离家最近的车站才下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不住翻腾,好像怎么也坐不住,莫名其妙地就在忠孝复兴站站起身,跟着蜂拥的人潮走出捷运站。
她缓缓漫步在热闹的东区街道上,路旁一间间的精品店透出温暖的灯光。
她步过一个个橱窗,忽然想起那天穿回家的休闲服已经洗净晒干了,却还没有机会还给他。
傻瓜,她心里明明还是很想见他的,不是吗?否则她大可以用邮寄,也不必一直把那套衣服摆在家里,常常望着它发呆了。
他的衣服宽大又暖和,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男人味,以及一缕若有似无的古龙水香气。
抚摸着那上好的棉质料子,彷佛还可以感觉得到他的体温……
碧绿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起来,一丝隐约的甜蜜暖暖地在胸口荡漾,暖和了今晚的凄清寒冷。
她振作起精神,抬起头来,眼角余光却蓦然瞥见某个橱窗后方的高大身形。
她震惊地瞪着精品店里穿着黑色笔挺西装的尔硕,他优雅含笑地替面前美丽的名模拂开额际落下的鬈发,他的笑容充满了深深的宠溺和喜爱,温柔的眼神好不熟悉……
碧绿如遭雷击地望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只滚烫如烙铁的大掌紧紧掐拧住,痛得她冷汗涔涔,无法呼吸。
原来这就是他今天晚上失约的原因。
碧绿怔怔地望着英俊挺拔的他微笑陪伴着前些天那个名模挑选服饰。
对方那天跟他起争执,今天两人却甜甜蜜蜜、亲亲热热的在一起,他亲手替她戴上一顶粉红色小巧的绒帽,愉悦地看着那美丽的名模在他面前转圈圈,然后快乐地笑倒在他宽阔强壮的怀里。
碧绿的脸颊蓦然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是下雨了吗?还是有人在楼上浇花,水洒得到处都是?
后来她才明白,是她的心底在下雨,泪雾迷蒙了她的双眼,然后悄悄滑落双颊。
她早该知道不要轻易相信一切的,早该知道这从头到尾都是他开的一场玩笑,设下的一个游戏。
他是为了报复她的不知好歹吗?还是报复她的「自作多情」?
还是他忽然发现她一点意思也没有,根本就不迷人,也不有趣,所以他立刻转移了目标,摘取更芬芳美丽的蔷薇?
她只是一株碧绿色的小草,不起眼,没味道……他终于明白了吗?
「这样也好。」碧绿喃喃自语,声音极为虚弱,破碎无力。「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和他在一起,本来就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现在这样……正好……」
可是,为什么此刻她的胸口却觉得好痛好痛呢?
明明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啊!
四肢彷佛也不再听令于她,全身的力气像是完全消失了,透过玻璃橱窗的反映,她觉得自己好像苍白透明得几乎消失。
走吧,离开这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回到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碧绿背着画架和背包,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却在迈开脚步的那一剎那彻底崩溃,泪成江河。
第七章
深夜,套房里的电话一通又一通地响起。
碧绿没有接听,长发散落在背后,双手抱着膝盖曲坐在单人床上,任由电话铃声响彻屋内,一遍又一遍。
随后,换手机清脆的铃声传来,她看着上头陌生的来电号码,指尖轻轻地揿掉了。
是他打来的吗?不论是为了要解释,还是要圆谎,她都不想接。
她不生他的气,只是觉得自己好傻好傻,为什么要对一个不可能的人和一段不可能拥有的感觉,心中萌生盼望?
她真的好笨好笨,人家明明是一对吵嘴斗气的情侣,用吵架当作爱情的调剂品,可是偏偏有她这么笨的女人,搞不清楚状况地介入,自以为是的安慰他受伤的心……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可笑,更可悲。
「白碧绿,妳真的不止少根筋,妳根本是脑袋空空,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她紧紧咬着下唇,神情凄凉。「妳只是人家用来填补空白的一个小角色,还是自己送上门的……还以为自己很美,以为他真的会喜欢妳?」
没错,这一切必须停止!
她完完全全相信千年前的诅咒,也相信自己这一生绝对不应该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和牵扯。
婆婆说得对,牵扯上前世的那个爱人,非死即伤。
梅书和幼幼能让诅咒消失,是因为他们那两对彼此深爱着,可是她呢?
她只是个傻瓜,傻得无可救药。
碧绿深深地将脸庞埋进枕头里,就让枕头吸干那控制不住奔流的泪水,还有那痛楚破碎的哭声吧!
就在今天晚上把所有的悸动和悲伤的泪水全部哭尽、埋葬,明天起,她要重新振作精神,恢复原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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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碧绿戴着淡蓝色的太阳眼镜,遮去双眼经过一夜痛哭所留下的红肿痕迹。
一踏入阳光下,她眼前有些发黑,几乎看不清前方。
她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手紧紧握住颈项系着的碧玉链子,这才渐渐重拾了一些力量。
碧绿正要转身关上大门,却看见一身粉紫色制服的幼幼正面带微笑站在一旁等待着她。
「幼幼?妳怎么会来找我?」碧绿掩不住惊讶,关上门后立刻向她走去。
「有空吗?我想和妳聊聊。」幼幼温柔地揽起她的手肘。「顺道一起吃早餐吧?」
「好啊。」碧绿点点头。
她们漫步到附近的咖啡馆,坐下来点了两份贝果和两杯咖啡。
在等待咖啡和贝果送上来的当儿,幼幼忍不住奇怪地问:「妳怎么了?一直戴着墨镜。」
「呃,没什么。」碧绿迟疑地摘下墨镜,勉强一笑。「眼睛痛,应该是结膜炎吧。」
幼幼凝视着她。「是吗?还是妳哭了?」
「哭?」碧绿连忙否认,装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哎哟,妳认识我那么久,几时看见我哭过?真的是眼睛痛啦。」
她的眼泪应该已经流干了吧,双眼痛楚灼热得像火烧,再哭也只能哭出血来了。
也许千年前,她眼底流出的就是红色的血泪吧?碧绿微微恍惚了。
「碧绿,今天一大清早,我接到尔硕的电话。」幼幼沉静地道。
碧绿的心猛然一痛,笑容变得异常僵硬。她低下头轻轻拨弄着桌上的小糖罐,不发一语。
「他从尔坚那里打听到我的电话号码,然后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来看看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妳从昨晚到今天都不接他的电话,他足足打了十几个小时。」幼幼关心地看着她,柔声问:「妳和他……吵架了吗?」
正好服务生在此刻把贝果和香气浓郁的咖啡送来,碧绿顾不得烫,颤抖的手迫不及待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所以怎么可能吵架?」她努力平静地道,喉头却不禁泛起阵阵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