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情漠然的穆棉,至勤觉得有点慌张。有些事情不对了。但是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穆棉…」穆棉却站了起来。
「我困了。」她笔直的走进房间。至勤被她的异常弄慌了手脚,急急追了进去,发现穆棉已经躺平,睡着了。
呆呆的望着她的睡脸。穆棉…穆棉没有摸我的头…穆棉没有搔我的下巴…
她就这样去睡了!至勤突然觉得咽喉干渴起来的害怕。
就是几个月的光景而已…在这种疯狂的忙碌当中,觉得每一天都过得非常迅速。这么一霎那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换成至勤不能入睡。
朦朦胧胧的睡去,穆棉去上班时的那声铁门,惊醒了他。
急急的追出去,只来得及在阳台上看见穆棉。她进到一辆银灰色的车子里,那辆车至勤是知道的。
那是良凯的车子。他的心脏,猛然的沈入深深的冰窖中。
积在内心的忧虑和煎熬,混着一天一天的不安,越来越剧烈。
但是穆棉像是完全没反应一样,对于他的焦心,完全的视若无睹。至勤做饭给她吃,她会安静的,机械式的吃下去,却不像以前那样露出满足快乐的笑容。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对着至勤笑了。甚至连有至勤这个人都忽略过去。
但是良凯每天都来的。接她上班,送她回家,有回买东西回来,看见穆棉少有的,对着良凯一笑。这希罕的笑容居然是对着良凯…
手一松,手上的袋子掉在地上,满地滚着罐头。
至勤的笑容也跟着稀少起来。两个人住在一起,相对无言。气氛窒息而凝重。
直到穆棉超过半夜四点钟才回家,却连通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有,至勤终于爆发了。
「连通电话都没有,妳是手断了还是脚断了?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至勤疯狂的叫了起来。
穆棉却只是冰冷的抬起眼睛,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生气,「我有行动电话。」
「晚归是妳要打给我的!妳不明白阿?」
穆棉没有答腔,垂下眼睑将套装脱掉,「我要洗澡。」
「不准走!」这些天的焦虑累积,已经超过了临界点了,「我受够了!如果妳要我走,直说就好了!不用这样冷冰冰的对着我!」
穆棉背对着他,全身僵硬了一下。终于,这一天终于来了。
「你等这天很久了吧?」她的声音轻柔如耳语,「这样你就可以飞到她们的身边去。」
「她们?什么她们?」至勤又生气又悲哀,「不要顾左右而言其它!
妳准备接受良凯了,对不对?」
「那你又准备接受谁了?」穆棉转过脸来,她的脸像是打了一层石膏,表情冷静而呆滞,「学妹?郑华年?范心怡?江薇?还是陈雪诸?
」
大吃一惊,「妳…穆棉…妳居然窥探我的隐私!」她怎么知道那些女孩子的?「她们都很单纯,不要随便对她们动手!」他突然觉得害怕。
一下子,穆棉的眼神失去了焦距。至勤在她眼前模糊成一团,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她盘起一条腿坐着。
「我什么都不会做。」出神了一会儿,「算是我错好了。都是我的错。」
「她们只是朋友…」至勤心底却觉得刺痛。穆棉…穆棉为了想他离开,所以故意这样做吗?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门是开着的。」穆棉轻轻的说。
他开门,寒气严森森的扑上来,将他几乎夺眶的眼泪凝固住。
等那声铁门关上,穆棉缓缓的溜倒,躺在地毯上,浓厚的长发无助的蜿蜒着。她的神情依旧呆滞,没有悲喜,也没有眼泪。
这样好。失去了就不用再担心。心脏也不用继续开着大洞。因为已经没有心脏了。
曲着身子侧躺,这样可以减轻心口淘空,痛苦的感觉。躺了很久很久,躺到日光金黄的镶着窗边。她乏力的四肢爬行的找了药吞下去。用最正常的声音留了言给良凯,沉没到安静死亡般的睡眠中。
过了两个小时,至勤推开房门进来,望着穆棉灰败的神情。他伏在穆棉的被上,乏力的连痛哭都没有眼泪。
穆棉的话在他心底回响着。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缓缓的扩大,交集。我没爱上她们,为着自己辩解着,只是比较要好一点,只是跟她们聊天比较愉快。
但是,他多久没跟穆棉聊天?从来不向穆棉提她们,是体贴?还是私心?
说这些都来不及了。
垂首坐了一会儿,他开始慢慢的整理东西,一夜没睡的疲劳,让他手脚有些不灵光,连存折都掉到字纸篓里。
去捡的时候,却发现了药袋。
穆棉?穆棉为什么要到T大看病?这两天没听见她咳,也没有生病的样子。
她最讨厌医生了。怎么会自己去看病?什么病?
他觉得荒谬。日日和穆棉住在一起,居然不知道穆棉生什么病。
推开歉疚的感觉,开始细细的翻着抽屉,找到了相似的药袋,里面的药已经吃了一半多了。
各拿了些和外包装,到医院问人。
「这是百忧解。」
「什么?」
「百忧解嘛!就是专门用来治疗忧郁症的药,疗效不错。」
忧郁症?穆棉有忧郁症?我和她住在一起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她有忧郁症?
我在干嘛?
回到空空荡荡的家里,长期习惯的嚣闹,在乍然的寂静中,突然让他好生不惯。
这种寂静,就是每天穆棉单独面对的。因为这种孤独,所以穆棉犯了忧郁症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穆棉打开门,在玄关坐了一下,双眼死寂的望着虚空,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至勤的存在。
但是扫过至勤的眼神却不再有任何波涛。那是放弃的眼神。
至勤没有说什么,「吃饭了。」
没有违抗,静静的坐在餐桌进餐。
「我没走。也不打算走。」至勤说,「妳说过,我是妳的猫。我可以留在这里。」
她的汤匙停在半空中,像是一下子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欧,是阿。你是我的猫。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然后她继续低头吃饭,没有说话。
吃过饭,她坐在墙角,抱紧猫玩偶。至勤望着她,想要握她的手,却被闪掉了。
「不要对我好,至勤。」穆棉低低的说。
「为什么?」
她没有说话,将脸埋进玩偶毛茸茸的颈子,抱着猫玩偶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
「是我忽略妳。我不是只好猫。」
良久,轻轻的,穆棉说,「你是人,不是猫。」
将脸偎着玩偶,穆棉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却不管至勤说什么,她都不再说话。
即使天天送穆棉上班,接她下班,但是穆棉眼底的神情,还是一天薄弱过一天。至勤觉得焦急,却只有深深的无力。
直到穆棉不再看他,他才发现,穆棉对他这么重要。因为知道她会忍耐的等下去,所以至勤很放心的,贪婪的过着自己的人生。
我是妳的?。穆棉若渐渐的消失了生气,那我也…那我也…我也失去快乐的感觉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尽量的陪伴她,至勤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使是上班时间,也渴望见到她。起码上班时的穆棉,和以前相差比较少。
悄悄的绕去想看她,却看见她和良凯双双走出来。上班时间,要去哪里?
狐疑的招了出租车。一路跟到T大医学院。然后走过长长的回廊,进了精神科。那刺眼的招牌,笔直的刺进他的心里。
她的猫(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