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袋子交给她。“这是你演绎得出的结论,夫人,开启的荣耀理当归你。”
她解开袋子,倒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把艾菊,和一张折叠起来的薰衣草的纸。她立刻展开,但是上面一无所有。
她晶亮的眼睛转向他。“她拿走了那些信,我敢用五十基尼打赌,这是她的专用信纸。”她把纸拿给他闻,虽然他早已认出那纸和香味。
“香水,”她说。“海伦的香水味。这有特别的意义,她是故意留下的,让樊世知道是她拿走的,跟樊世留下他的领针让薛本尼发现,是一样的道理。”
这句话让几个星期来到处搜寻零碎资料、却毫无结论的亚穆,终于能拼凑一切了。
他拿走那张纸。“海伦显然不知道你丈夫的嗅觉早就失灵,”他说。“但是,信纸还是有特别的意义。不管怎样,这都是很大胆的暗示,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她看看他,再看那信纸。“对啊,如果是她下毒,她绝不会留下这种信息。既然对方即将在二十四小时内中毒身亡,何必留信息给他?何况,那等于留下证据。”
他点头。“即使我们假设她在除夕夜把信偷走,两个星期之后再回来下毒——”
“那很多此一举,不是吗?”
“她也应该会记得取走先前留下、可能使她入罪的证据。”
“所以,下毒的是别人,”她说。“海伦不知道。难怪她对我认得她的香水味,会那样懊恼。樊世的死和后来的调查应该让她很震惊,兰福特可能也一样震惊,如果是他雇佣她来偷文件。”
“时间点,”他说。“我们一直弄不清那些事情发生在哪个时间。看来,偷窃文件和下毒并不同时,甚至不同一天。所以,我们的结论只能是,海伦在除夕夜、或她能确定你不在家的时候来偷文件,那就是你在诺伯瑞庄的第一天,一月十一日,星期天。”
“不论哪一天也让兰福特免去怀疑,信件已经到手,樊世无法再勒索他,他不必杀人。”
“这让我们剩下艾凡瑞、薛本尼和凯洛夫人。”他开始思考他还剩下什么:时间点、个性、关联。他早该在几个星期之前就凑合起来,最慢也该在一星期之前。
“我知道,”她揉着额角。“可是也不能全部排除。海伦有些什么很是奇怪,不知怎地我就觉得她是关键。我的天,我必须看得黑白分明。”她把信纸塞回袋内,从床上下来。“我也必须离开这房问。等我们解决这件可憎的谋杀案,我要把这个房间拆到只剩下墙壁和地板,我发誓。”
“事实上,我会建议我们另外找一栋房子。”
她在走到门口的半路停住。
“在我们结婚以后,”他说。“一栋更大的房子,整层楼都可以当画室的。”
空气开始跳动,她向门口走去。“这以后再说。我要想的事情太多,我必须去写下来。我要去画室。”
他知道她不需要写下任何东西。他可以解释她为何不需要,但那只会让她更坚持,所以,他把话忍下来,跟着她去画室。
☆☆☆
黎柔很快就发现亚穆只是纵容她。他假装很有兴趣地看着她又画又写的纸,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他觉得很无聊。
她放下铅笔,双手交叠。“你有话要说,说吧。”
“我在听你说,你对薛本尼的理论很有趣。我认识艾凡瑞的那晚,看见他和侮伦往-起。薛本尼的确也可能把他的烦恼,至少一部分烦恼,说给海伦听。”
“你听了,但是没有用脑筋想。”
他摆出最无辜的表情。“你凭什么说我没在想?”
“你的眼睛,你思考的时候,眼睛的颜色会深好几层。你不必想,是因为你早就想出来了。”
他叹口气。“我相信你希望自行拼凑出来。”
“我比较希望观察天才工作。”她说。
“我不是天才。许多重要线索都是你找到的,我只是把它们连接起来。”
“我早就发现我们是很好的伙伴。”她说。
他微笑着拿起铅笔。“这倒是真的。例如你刚才说,海伦和薛本尼的作法一样,让我联想海伦对薛本尼的事知道多少,以及她是否刻意套用你丈夫那讨人厌的风格。”
他把纸翻过来,写下薛本尼和海伦的名字,在他们之间画一条线。
“今天下午,你提醒我,兰福特是凯洛夫人父亲的好友,”他说。“凯洛夫人现在被当成家长,家人有事都找她。但她若有事,要找谁?”
他把菲娜的名字写在薛本尼下面,兰福特写在海伦下面,又在兰福特与菲娜之间画线。
“我们相信兰福特遭你丈夫勒索,这件事让我很困扰,不只因为公爵势力强大,也因为那不是你丈夫做事的模式。樊世通常把人诱进他的网内,然后加以剥削或攻击。这些怪异之处使我考虑时间点。”
他在纸的下半部画格子。“十二月。”他解释着填上日期。
“十二月二日,致命的舞会,兰蒂的束袜带被偷,我们假设,凯洛夫人去找兰福特公爵求助。原本在公爵眼中,你丈夫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无赖,是他儿子的损友;现在这无赖变成了疯狗。”
黎柔看出端倪来了。“带坏一个成年人或许没有什么,可是污辱一个贵族家庭的女孩,尤其是他好友的幺女,这就很不对了。”
“所以,我假设,兰福特找上你丈夫,也许命令那只疯狗立刻离开英国,否则将对他不利。你丈夫被逼进墙角,他的反应是拿出查理的一封信,证明他还有更多。这下公爵发现他不只必须损失两千镑,还必须看一只疯狗的脸色。”
“这口气当然吞不下去,”她说。“所以公爵去找海伦。”
“于是他们做出计划,同时让凯洛夫人带你离开,好让海伦到你家工作。”
黎柔看着那临时的月历。“所以你认为所有的事都是菲娜做的?但她为什么那么晚才到诺伯瑞庄?你认为她留下来帮海伦的忙吗?”
“我认为——”他转向窗户。“我认为有一辆马车停在这栋屋子外面,一辆四匹马拉的车。”他走到窗前,掀开一条缝。“有位绅士下车。”
“在这种时刻?都十一点多了。”她的心跳加倍。“你快走,或躲起来,你不能——”
“谁说不能。”他走回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那只是兰福特公爵。你在这里等他,我下去安抚嘉伯,他会紧张,不让人进来。”
她无法相信她的耳朵。“你疯了?你不能……”但他已经不见了。
黎柔望着敞开的门。兰福特公爵在这个时刻来访,而亚穆居然镇定如常的下楼去她的前门……做什么?迎接公爵?在半夜十一点……在他的情妇的家?
她从凳子站起来,又坐下。亚穆叫她在这里等,他是专家,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一定处理过比这更尴尬、或更危险的场面。露莎和嘉伯就在楼下,兰福特不会在这种可敬的社区、当着证人面前做坏事。
但是,他怎会在这种时刻来到这里?他应该明天才会来的。今晚她完全没有准备,如果亚穆,不,艾司蒙,她赶紧改口,没在这里,她该怎么办?她得记住他是艾司蒙,千万不可说溜嘴。他口风很紧,他不会说溜嘴,而且他一定想得出他在这里的绝好借口。
幸好,他们衣着整齐。是吗?她赶紧回想,她有没拿掉他的领巾?他自己有没有拿掉?她检查衣扣,都在。头发很乱,但她的头发一向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