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起下巴,注视著他,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天哪,她那双曾经温柔款款的眼眸裹,如今反映著强烈的哀愁,看得他既震惊又心痛。他不晓得自己怎么能对她做出这么残酷的折磨?!他怎么能用这样的冷漠与沉默来疏离她,而始终不给她机会解释一下?!
“我得跟你谈一谈,汤马士。”
他终于松了口气。“我也想跟你谈一谈,麦姬,我今天下班后一路走回来,终于有个机会可以好好想一想——”
“我要走了,”她忽然打断道,不给他机会讲完,“我今晚就搬走。”
他吃惊得张大了嘴,好不容易才凑成唇形挤出话来。
“你说‘搬走’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你不可以!”
“我是,而且我当然可以!”
他只是继续盯著她,似乎正设法想清楚她的宣言究竟何意?
“为什么?你要到哪儿去?”
不!不能发生这种事!不要在今天!他不是才刚决定要试看看能否解决他们俩之间的问题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我已经找到一个地方可住。”她直截了当地说,简单明了。
“一个地方?”他追问道,“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她为什么能那样平静地坐在那儿?难道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吗?她为什么不跟他吵架!她为什么表现得就好像一切都已经不再跟她有啥相关了?
“在哪儿?”
她耸耸肩。“晅个并不重要。我之所以还待在这裹……我是说,我之所以想留下来再见你一面的原因,是为了要谢谢你这阵子让我暂时寄居在你这裹。我……我很抱歉让你为难,添你麻烦,汤马士,我真的不是有意……我是说,你一直对我非常地好。”
他向前靠近她一步。不!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麦姬,让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你不能搬出去!你属于这裹。”
她摇摇头,露出苦笑。“不!我不属于这裹。这裹是你的家。我从来就不属于这裹。”
“别再说了!”他在她旁边的餐椅坐了下来,“别这么做好吗?我承认我错了,麦姬,我对你说过不少难听的话。我现在都明白了,嗯,多少有点——”
她的笑容依旧,“汤马士,”她打断道,“请别再说这些一过去事了。我得走了!”
他被她这番话、这副表情,以及这平静的姿态搞得有点恼火了。
“为什么?”他不断地问,“为什么?”
她推开座椅,站了起来。当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触他的脸颊时,他可以感觉得到她正挣扎著想要控制住自己。在她的轻触之下,他忍不住缩了一下,因为那一度曾是无比熟悉的接触,如今却变得如此生疏。
“因为我终于接受了我无法控制命运的事实,我这一辈子都在试图跟它奋战,但是如今我才明白,我还是不能扭转它;而且,连你也不能。我们俩就是不适合,汤马士。”
他跟著站起来,忽然生气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你怎么能不带任何感情、任何隋绪地说出这些话引难道你以为你可以就这样子走出这裹,然后忘掉这一切吗?那么布莱恩呢?其他人怎么办?”
她转身离开他,然后走向走廊。
“我目前没办法考虑这些事。”她踏进她房间,他看见她拿起两小包银灰色的购物袋,袋子裹装的就是她全部的东西了。然后,她转向他。
“我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维持到管家回来的食物,都放在冰箱裹——”
“我才不管哩!”他打断她说,“你不能走!”
天哪,她连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而她正绕过他身边……一步步地走向……走向大门!
“我已经在每一样你可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的东西上面留了标示。喔,还有,请你记得把你的脏衣服放进你房间裹那个黄色塑胶袋裹面,我已经安排了一家干洗公司过来拿了,他们答应我说隔天就会洗好,而且服务到家。”
她平心静气地说著,好像根本没被他打断似的。
“麦姬,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他再次追问著她,但她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为什么你一直没跟我说你要走?”
他有点恍惚地看著她把其中一个购物袋放在大理石地板上,好空出手去打开门。这……这实在是教他难以接受!令他完全措手不及。
“听我说!麦姬,这裹不是矿区,这裹是纽约市。你根本不晓得外头还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待你!你……你太天真,太善良了!噢,可恶,麦姬,现在已经不是一八七五年了!现在是一九九〇年,人心已经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
“谢谢你,汤马士。”
她以十分客气的态度回答他,同时,以十分谨慎的视线,凝望著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唇,仿佛想要记忆住他的每一处特征。
“我要你知道的是,”她以极低沉、几近沙哑的声音说著,“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还有为布莱恩,以及雷海伐的其他镇民们。你表现得很勇敢,也很机智,我相信,他们的问题总会获得解决的。”
然后,她移开了视线,按下了电梯钮,再转回头来看他一眼。
她试著挤出微笑,但她的嘴唇在发抖。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汤马士。”她轻语,“永远不会的……”
她说著,慢慢低头,似乎无法再多看他一眼了。
汤马士张口想说话,但是那道厚重的电梯门就在这个时候静静地关上,让她完全消失在他眼前。
“麦姬!”
当他终于能出声呼唤她时,已经太迟了。她已经走了!她就这样子走出了他的生命!
☆☆☆
三个月后
即使早在他的手臂探出来,勒住她的脖子之前,她就已经察觉到危险的征兆了。那把刀一下子就抵在她的肚子上。
麦姬紧抓著手提袋到胸旦刚,只觉得两个膝盖吓得发软。
“只要把它乖乖递过来,‘妈咪’!别做傻事唷!”
麦姬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她的嘴好干,怎么样就是挤不出话来。
“别逼我伤害你。”那人再次在她耳边低语,那声音听起来好恐怖,她以为自己就快要呕吐了。
“拜托!”她挤出一丝呜咽,“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宝宝!”
她开始浑身发抖,就连嘴唇也抖得好厉害,盯著她袋子裹的鲜花,她刚从拐角那位老太婆的摊位上买来的鲜黄色百合,那美得不可思议的百合花,她实在难以想象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发生这么丑恶的抢劫事件;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要抓著她,强迫她。
“什么……你想要什么?”
“你想我想要什么?把你的皮包给我啊!”
他一边喊著,一边猛拽著她的手臂,硬是要她把手提袋丢下来。她伤心地看著一片片脆弱的花办掉在地上,撒了满地,就仿佛是她心裹有某个部分也跟著这些花办一起粉碎了。
“不!”她使尽力气,激烈地抗拒,又一把将皮包抽回来,“那是我仅有的钱了!一她嘶喊著,“我需要它!”
那名无赖于是开始来回挥动著手上那把刀子,在她眼前不停地恐吓。她望著它尖锐的刀锋——差点就被那道金属闪光给催眠了。
“给我!你这个肥母猪!”
他那种几近歇斯底里的声音简直就像那把刀一样吓坏了她。尽管他们两个人素未谋面,可是对方看起来就好像恨透了她似的。他的眼睛闪烁著某种超乎绝望的神情,而且他的额头上猛冒著汗水,尽管现在已经是气候凉爽的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