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尖锐地感觉到她捧的花束底下那包定时炸药,她一定得赶快逃出去,她一定得去警告布莱恩和其他人,告诉他们罗安提是个叛徒!她还得赶快避开她随手携带的这包炸药,否则连她自己都会命丧此地。
麦姬不晓得她在这间令人窒息的小办公室里面等了多久?三分钟?还是四分钟?门外这些男人到底交谈了多久?她是不是只剩下一分钟时间逃出去,否则这包炸药就会连她一块儿炸掉这楝房子?
就在此时,她又听见他们从走廊那端走回来的声音,想必是已经检查完毕了。
“你从前门离开吧!詹米,我马上就会跟过去。当然啦,不用说……这回包准是大功一件!我们差不多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渗透进这群混蛋的组织,不过,经过今天之后,我们就可以一举捉住他们了,我真想看看法官和陪审团让他们其中之一在这次行动中完蛋!”
当他们经过离麦姬藏身处不到几步远的办公室门口之际,隔着一墙之距,她清楚听到了罗安提的声音。
“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纳特,我随时都可以再回芝加哥!”
这时有另一个声音答道,“凭你在这里捞到的财富,你在芝加哥一定可以过着大好日子,我们只需要你在审判时作个见证,然后你就可以自由离开!”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走远,她再也没办法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了。现在正是时候!再不行动就要来不及了!
她把手里的提包,连同那一大束花,慢慢放到地板上,她可以感觉得到她的掌心冒着汗,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快得几乎连刚才那群人也听得到它了!而且她很明白,假如她再不逃出这间办公室的话,她一定会不支倒地,跟着这包炸药,一起炸到冥府去了!
她逐步退后,抓紧门把在手里,然后用力一转。
就算她现在被詹米·罗安提和纳特·高温给逮到,那也总比被炸死在这里要好得多!现在情况已经不容她再拖延片刻,浪费宝贵时间了,毕竟,从她刚才踏进这个该死的地方到现在,一定也差不多五分钟了。
打开门,麦姬懒得再去看一眼刚才那群人走过去的方向。此时此刻,她只剩下一点点逃脱的机会了,而那道门,那道唯一的生路,看来显得离她好远、好远。
此刻真实得就像她曾亲身体验过的吓人事物一般,恐慌占据了她的身心,让她不顾一切地,拔腿就跑。
她一定得跑到那道门的地方!
她一定得警告布莱恩:罗安提是个内奸!
她一定得逃出这——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忽然在这时响起了。紧接着一股白热化的力量从她身后急扑而来,硬推向前,她只觉得一道强烈的剧痛狠狠贯穿了她的背脊,然后,她整个人被抛向空中。
一时之间,她体验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奇感,一种怪异而难以言喻的飘飘然,紧接而来的又是另一道剧痛感,它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厉害,痛得她忍不住张开口,大叫出声。
她根本没听见自己的叫声,她只能迎接那片正逐渐以其柔软无声的羽翼,开始包围着她的无尽黑暗。
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二章
这实在是毫无天理,一点也不公平!
为了保持平衡,汤马士。葛雷·卡特再用了点力气摆好他的双腿,然后,望着在他眼前那面小镜子的映影,皱了皱眉头。
他看起来显得好疲倦、好苍老,甚至要比他三十五岁的实际年龄还要老。看来在一架L1011喷射客机的头等舱里洗把手,确实还是挺不好受的滋味,他愁眉苦脸地想着,因为,这可以让你在刹那间恍然明了,原来,人生就这样子过去了,岁月飞逝的脚步可是不饶人的。
但是,话说回来,谁又会相信呢?瞧瞧如今的他,站在这里——一个位居成功顶峰的企业家,俨然就将成为唐纳·川普的接班人了——哈,说得好像川普已经准备要逊位似的,而他自己,已经垂涎窥伺这个头衔许久了。其实,这也只不过是媒体过度宣传所造成的结果,可是,这种强有力的形象却已经在大众心目中根深柢固得无法拔除了,所以,如今他的生活,无论于公或是于私,都成为众人议论纷纷的焦点、批评……甚至谣传了,这种生活,也绝不是他十五年前只身来纽约之际所能预见的。
他把双手擦干,然后揉住纸巾,继续盯视自己在镜中的眼神。他理应对此趟行程的丰硕成果感到兴奋、愉快的,因为他才刚完成一项接管国内首屈一指的电脑公司的“友善”任务——这还包括了先前超过几个小时的人工作业、十五个月的精心策划,才完成的庞大任务——然而,说也奇怪,他竟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空虚。
过去,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但是如今,这股直觉却在不断告诉他,要放慢脚步,要停下来,好好游历人生,趁他把自己完全掏空之前!
他老爸向来是怎么说的?……慢慢来,深呼吸,别心急,记住,人生最重要的是:家庭。其他的一切事物都可以被取代,唯有家庭不行。
噢!老天,他最后一回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早已经是远到上辈子还待在梅德福镇的年代了,如今,回想起那个小镇,就仿彿是远在天边,而且,那里再也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亲人在等待他了。
他伸出五指,撩了撩额前的发丝,对着镜中的自己叹口气。他一定是累坏了!否则他怎么会忽然回想起过去的阴影呢?!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爬进他那部跑车里,然后兜它个一圈。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人在飞机上啊!
拉下门把,他打开那道窄门,慢慢走回他头等舱的座位。他大可以放一卷“松弛压力”的录音带,然后,就他能力所及尽可能地大声咒骂一顿。他会从运河街出发,取道西边高速公路向南,从世贸大楼经过新钱市。如果他运气不赖的话,那条短短的隧道将会空无一人,让他得以尽情对着罗斯福大道呼啸。
虽然这只能持续一下子,但向来值得一试,因为,每回行车至此,也正是整个纽约市以其光辉灿烂向他迎面扑来之际。
幸好他那部车会在他降落之地等待着他,他再低头看了看手表,确定一下他还要等多久才能再度滑进驾驶座,再度感觉到生命力——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她。
他立刻煞住脚步,停了下来,检查一下列于头顶的座位号码,以为自己搞错了。
可是,号码确实没错啊。
此刻,他座位旁边那个刚才还空着的位子上,正坐着一位修女。
他猜想她不晓得用什么妙计从普通舱跑过来的,于是,清了清喉咙,他镇定地坐回自己原位,试着不去注意那名女子脸上惊恐的表情。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她那股目不转睛的注视眼光,于是转过头去,对她微微一笑。毕竟,十二年的教会学校训练倒不全然是白费,当他开口说话之时,他忽然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岁的年纪。
“这是你第一次坐飞机吗?修女姊妹?”
☆☆☆
她一定是已经死了!
一定是这样。瞧!这会儿不是有云在她底下吗?她可以看见它们就在旁边那扇小小的玻璃窗外,一大团软绵绵、毛茸茸的云,迅速消失在她正搭乘的这架东西后面。她只记得上一刻她还正跑向芮汀大楼的后门,可是,才一转眼,她居然就坐在这里,在这架巨大的空中飞船里,飞向——飞向天堂?是吗?难道这就是人被运往天堂的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