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飞船呢?”她忍不住要问。
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坐立不安过!尽管他一直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是个修女!她只是个修女!而且,没错!她当然可以有头发,一头浓密光滑的红发,恍如波浪一般地垂落到肩头。而且,没错!就只因为她已经把自己献身给一个更崇高的理由,并不表示她的生理构造就会因此改变啊,她当然会有胸部,她当然会有那仿彿渴望着被抚摸的胸部,那仿佛哀求着被亲吻的胸部。
该死!一个修女怎么可以看起来那么地脆弱无助,那么地……性感诱人?!
为了要把他胡乱的念头拉回来、控制住,他眼睛用力眨了好几次。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你刚才是问什么事?”
“飞船的事,要不然还会是什么事?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怎么会上那艘飞船的?”
他摇摇头,“你是指那架飞机?”
“就是我们遇见的地方?”
他点点头,“没错,那玩意儿叫‘飞机’。”他说着,不禁皱紧了眉头,注视着她的脸。奇怪,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呢?
“你是属于哪个教会?”
“哪个教会?”
现在轮到麦姬瞪着那件扔在旁边椅子上的修女服了。她问自己,究竟还打算守着这个谎言到何时?
“嗯,”他继续追问,坚持要了解,“你是出身自哪个修道院?是本笃会呢?还是什么教派?”
尽管如此,但汤马士脑后仍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说:无论她是哪个教会出来的,他们也不至于把她当成是小宝宝一样,连“飞机”这么平常的东西也不让她知道吧!
“我不记得了。”麦姬忽然临机应变地回答。
她还记得医生说她可能会有好一阵子精神恍惚,记忆混乱,既然如此,她不妨将错就错,况且,这也是她当场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我还记得我哥哥布莱恩。还有……还有那场爆炸,然后,我只记得你就坐在我隔壁,在那架飞船——噢,飞机上。”
她摇摇头,叹口气,“我想,我是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他向她点点头,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然后,他指向床边的矮桌子。
“我们可以待会儿再谈这件事。我给你端了些吃的和茶过来了。不过我得先声明,我的管家恐怕不到假期完后是不会回来的,所以这里实在没有什么——”
“假期?”她打岔问道。
“七月四日的假期。反正,无论如何,你都该试着吃点东西,虽然这只不过是炒蛋和沙拉。我不晓得你喜不喜欢吃::”
汤马士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一定得赶快逃出这个房间。要不然他就惨了,他已经开始变得跟她一样神智不清了。
“我们待会儿再谈!”
他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就在他还没握住门把之前,她的声音又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谢谢你,”她平静地说,“你对我太好了。”
他不愿再回头多看她一眼,因为他很害怕,只要他再回头,他不知道会说出或做出什么事,于是,他继续背对着她,喃喃低语了一句:“别客气!”然后就关上了身后的门。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输了……要不然还能拿什么理由来解释他对她产生的这种反应,这种绝非理智的吸引力?
老天!一个修女吔!
☆☆☆
麦姬目送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房门之后,她转过头去注视着床边那只他刚端过来的托盘。
那只茶杯看来必定是上好的磁器,瞧它的口缘上还镶有彩绘的细花装饰;而那只盛有炒蛋的磁盘也与之搭配成套,至于那副刀叉看来也是纯银打造的,甚至就连那条质料细致的雪白餐巾,似乎也在默默诉说着主人的富有。
她并没有立即伸手去拿茶杯,这时,她的目光反而溜向盘边那折叠得很整齐的报纸。她拿起它,打开来,开始读着一则有关于两个她从未听过的国家之间违反和平条约的头条新闻。
然后,她终于看到了,就在报纸的上方。
一九九0年,七月三日
一九九0?!这不可能啊!她究竟是在那场爆炸里出了什么问题?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情的意外?她的哥哥布莱恩呢?他人在哪儿?她的人生又在哪儿?
她暂时闭上眼,让自己躺回枕上,休息片刻,只希望这场梦魇能快点结束,让她的理智能快点恢复。
这是不可能的事!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她一定是在作梦,要不然就是已经死了,要不然就是处于昏迷状态,要不然就是……
她突然张开眼,瞪着那扇刚才关上的门。
忽然之间,这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他,他根本就不是个天使啊!
他,其实只是个男人!
第四章
他敢保证她一定是隶属于某个与世隔离的隐居教派。要不然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拿来解释:她对厨房里的洗碗机那种着迷的程度,以及她向他要“牙粉”却得到“牙膏”时的惊讶模样,她甚至还告诉他她是多么喜欢它那种清凉的薄荷口味哩!
而现在,他正坐在一旁,欣赏着她是如何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电视萤光幕上的卡通影片。
这是周末的早晨,而他居然有个修女客人坐在他客厅里观看“蓝色小精灵”?!实在是不可思议!望着她的视线始终离不开电视,他才发觉自己的眼神始终离不开她。
她简直已经被电视催眠了,瞧她那副全神贯注、目眩神迷的模样。刚才他准备要打开电视的时候,她并没有说什么,于是他便把遥控器递给她,拾起桌上的报纸,坐进旁边的沙发里,准备开始享受一下昨晚的“新闻”。
没想到正当他要开始读一篇有关于日本贸易逆差的专论时,忽然被一阵高亢的哀号声吓了一跳。那阵声音不仅尖锐,而且还挺吵人的。他立刻折下报纸顶部一看,竟发觉那位已经成年的修女小姐正浑然忘我地盯着她眼前正上演的一场幼稚冒险卡通片。
她看起来是那么地年轻,那么地天真,完全被电视上那出愚蠢可笑的卡通给掳获了,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会心的微笑。她端坐在沙发椅的边缘,两只手整整齐齐地叠在膝上,而她那双极为老式的鞋子正从她那件弄脏的毛织修女袍底下偷偷露了出来。
她看起来就仿佛正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似的,所以,当她最后忽然开口之际,他差点没被吓得从椅子里弹起来。
“他们为什么是蓝色的?”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
他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直专心埋首于报纸上,而不是一直在偷看她,甚至看得入迷了。
“这些人……这些‘东西’,他们为什么是蓝色的呢?”
其实他第一遍就听到她的话了,他只是想为自己争取点时间,拖延一下而已。
“这是部‘卡通’,你以前没有看过吗?”
她摇摇头。
汤马士只能耸耸肩。“我猜想他们是以为这样看起来可以显得——俏皮一点吧!”
“‘他们’是谁?”
“他们?创造者啊——”
“创造者?”她的两眼张得大大地,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让他马上察觉他说错话了。(译注/《创造者》一字的另一个意思是指《造物主》,即指上帝)
“喔,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那些设计出这部卡通的人,也就是昼出萤光幕上这些东西的艺术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