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燿玉轻抚杯缘,没有答话,嘴角的笑添了几分阴冷。
一旁的刘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少主要是想给她几分颜色瞧瞧,大可抢在这一个月之内成亲。想嫁少主的姑娘,绝对能从玄武大道头,一路排到玄武大道尾,看您是想娶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我明儿个立刻就去——”
简单的两个字,打断了刘广的喋喋不休。
“不用。”
“啊?”
“我有事要你去办。”
“少主吩咐,刘广必定尽心尽力。”他心情太好,下巴的三层肉频频抖动。“不知少主要我办什么事?”
严燿玉看着他,笑而不语。
那有些熟悉的笑容,让他心生不祥预感,不由得后退几步。“呃,那个——少主,您该不会又要我赔钱吧?”他有点害怕,哭笑不得的问。
“不是。”
不是赔钱?太好了!刘广稍稍松了口气。
他是知道,少主机深诡谲,盘算得比任何人都深远,但是也不能老是出这种险招,他的心脏负荷不了啊!
“那么,少主是要吩咐我去做什么?”他慎重的问,迫不及待想一展身手。赔钱赔得太久,他都快忘记该怎么赚钱了。
严燿玉没有回答,反倒勾勾食指,要他靠过来。
刘广移动肥胖的身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凑过来,拉长耳朵,听着主子吩咐。
只听了几句,胖脸上的笑意尽失,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愈来愈白,跟着肥胖的身躯就抖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严燿玉说完,他也快哭出来了。
“少主,你——你真的要这样做?”刘广哭丧着脸,眼角的泪慢慢淌下来。
“对。”严燿玉点头。
“不再——不再考虑一下?”他满脸泪水。
“对。”
“你真的真的确定?”他试着做最后挣扎。
严燿玉不再回答,用那很温和无比的笑,静静看着他。
呜呜,完了,瞧那笑容就知道,没得商量了!
胖睑垮了下来,哀怨的点头。“知道了,属下会办妥的。”说完,他颓丧的转身往外走去,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回来。”后头又传来叫唤。
胖嘟嘟的身子走了回去。
“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给耿武带个口信。”他停顿片刻,才又开口。“告诉他,暂时不用回来。”
“是。”
刘广离去后,严燿玉无言的挑起剃锐的眉,侧首望向窗外,欣赏着飞雪漫天的景色,然后从容端起桌上的热茶,轻啜了一口。
他的薄唇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烁着冰冷寒光。
她要嫁人?
好,很好,非常好。
握住茶杯的大掌,缓缓的、缓缓的收紧。
她要嫁人,他就让她嫁!
第四章
钱金金要抛绣球招亲啊!
才三日的光景,这消息就轰动了整座京城。
回想当年,她与严燿玉的那场龙凤斗,可说是精彩绝伦,让旁观者看了拍案叫绝。而这些年来,两人间的明争暗斗,更是让众人看足戏,平添茶余饭后的娱乐话题。
京城里的人们,早已认定她是严燿玉的人,哪里晓得严钱两家的亲事,一拖就是十年,她非但迟迟不肯过门,这会儿竟还要抛绣球招亲?
哇,这可是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呐!
要知道,钱家财势倾天,超过上百家商行遍及全国各地,几乎各行各业都有经手,而掌控这一切的,便是钱金金。她大姑娘随便跺跺脚,整座京城都会为之震动,要是真能娶她为妻,非但嫁妆惊人,往后更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虽然,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年纪是老了些;虽然,她骄纵跋扈,脾气是大了些,但是,只要有那万贯家财当嫁妆,再多的缺点都是可以忍受的!
一时之间,各地官道、河道上顿时热闹了起来,无论是绿林大侠、江湖豪杰,东北马队、江南商社,或是各地武林高手、富豪乡绅、商贾名人,全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天子脚下来。
巍峨的京城,此往日更加热闹。
最后几日,城里每家酒楼客栈,全都住满了人,甚至连马厩都清出来睡人。
钱家砸下大笔银子,在天香楼前搭起华丽气派的绣球楼台。楼台张灯结彩,高高的飞檐下悬挂大红灯笼,红红的双喜剪字,贴满了所有器具。
楼台的二楼,前方垂落着红色纱帐。纱帐后头,则摆放了一排椅子,上头铺着软软的锦褥,是给几位专程赶回娘家的妹妹保留的位子。
楼台搭盖完成后,每日都吸引大批民众,聚在楼前,仰首欣赏这华丽的绣球楼台,一面还不忘闲聊评论。
招亲的前一日,玄武大道上更是挤得水泄不通。从日初时分开始,天香楼前就人声鼎沸,人人兴奋莫名,比过年还热闹,一直到了深夜,才肯逐渐散去。
夜里,整座京城万籁俱寂,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而后,几个时辰过去,天亮了。
天际泛起一丝微光,街道上飘着淡淡薄雾,玄武大道两旁的几间酒楼,照例开门营业,店小二们打着呵欠,把门打开,然后——
他们全愣了。
八见宽达百余尺的玄武人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一匹马,甚至连一只小狗小猫也不复见。而大道两旁,被夹道插满了无数藏青色大旗,景象看来诡异莫名。
“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条街空过。”一个店小二喃喃说道,揉揉眼睛,怀疑自己还在作梦。
“对啊,真的空空的耶!”他的同伴,表情一样茫然。
就在这时,朝阳初升,第一道金光射进京城。晨风乍起,从城门口一路吹拂到宫城外,玄武大道上无数的藏青色大旗,全被吹得飘扬起来。
大旗猎猎作响,每面旗上,都用白色的绣线绣了三个大字——
严、燿、玉!
这三个字,气势磅礴、嚣张至极的飞扬在玄武大道上,一时之间,教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晨起的人愈来愈多,逐渐群聚在玄武大道两旁,街道两旁挤不下了,就往屋顶或墙头上爬,或坐或站的挤成一堆,大道上却还是空无一人,就是没人敢越雷池一步,更没人敢去动那些藏青色的大旗。
午时一刻,一名华服男子从容跨上玄武大道,往天香楼前的绣球楼台走去,众人为之哗然。 、
“谁啊?谁啊?”
“哪个人胆子那么大?”
“到底是谁,竟妄想跟严燿玉抢人?”
有人眼尖,认出来了。“唉呀,是八王爷、八王爷啦!”
“瞧,看那儿,又有一个出来了。”
“哪儿?哪儿?这回又是哪个?”
“这我晓得,这位是玉面修罗,在江南可是赫赫有名的侠客。”
然后,又有几个男人也踏上玄武大道,大伙儿伸长脖子,随时注意最新动静,七嘴八舌的交谈着。直到公告的未时将近,楼台前已经站了七个大有来头的男人。
未时一到,天香楼的掌柜扬手,楼前一名壮汉掀开红绢,握住包裹红绸的木棒,奋力一敲——
当!
铜锣声响,传遍了整座京城。
楼台的二楼,走出了两名长相甜美的丫鬟,伸出纤纤玉手,将红纱帐往两旁拉开,再拿红丝带绑好。
红纱帐一开,钱家那四位已经出嫁,风情各异、貌美如花的姊妹们,一字排开的坐在楼台上,暍着香茗、吃着小点,就等着好戏开锣。
开什么玩笑,大姊要嫁呢,嫁的还不是严燿玉,这种好戏怎能错过?
一听到消息,远在边疆的珠珠,立刻抢了丈夫的骏马,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接着是陪着夫婿,正在邻近城镇探勘新陶土的银银;再来就是宝宝跟贝贝,全像约好了似的,火速赶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