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很好。啊你什么时候要回来?你阿爸很想你,每次都问我你星期六日是没 休假喔?不然怎么都没回来?」
「女儿不孝,忙到都忘了。」她很是惭愧。
最近发生一连串事情,她都快要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对了,隔壁阿泉嫂的儿子……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阿中, 他们有那个意思……」母亲的声音突然暧昧起来。
「哪个意思?」她揉揉眉心,吁了一口气,拿过马克杯想要喝两口,却发现杯里早 空空如也。
待会儿一定要再去买一瓶……不不,一瓶不够,要去多买几瓶。
「还有什么意思?就是提亲啊!」
她呻吟了起来,沮丧地道:「我不要。你们不要随随便便就帮我拿主意喔!」
「唉哟,我们也只是问问你的意思。你阿爸是觉得阿中那孩子挺忠厚老实的,除了 养养鸽子以外也没什么其它嗜好,而且又没什么坏习惯,还不错啦,所以如果你有空的 话,回来鉴定鉴定。」
「我不要!要相你们自己去相!阿爸看中意人家就叫他自己嫁去,我没兴趣。」她 有比这个更严重几百倍的大麻烦待解决,哪有精神去相什么莫名其妙的亲!
「可是对方很中意你。」
「他中意我,我就得嫁给他吗?他以为他是皇帝啊?我宁愿当太监也不要嫁给他! 」
纪家老母不高兴了,「什么太监不太监,一个女孩子家讲话那么难听,都是你阿爸 把你宠坏了……我跟你说,阿中很有诚意的,最近都伯父伯母的叫我们,而且他们家说 了,如果你愿意嫁给他们阿中的话,要把三甲田给我们当聘金呢!」
「你们该不会贪那三甲田就要把我给牺牲了吧?」
「乱讲乱讲,你阿母怎么会是那种人?」纪母深受侮辱,急吼吼地道:「我纪金罔 市才不是那种为了钱就不顾女儿幸福的人。你给我听清楚,下个礼拜日回来相亲,如果 真的看不中意,就算他们把一整粒山都给我们,我们也不要嫁,知道吗?有没有听懂? 」
若勤煞是感动,不过还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下礼拜喔?可是我这个礼拜很忙啊 !」
「最晚这个月底回来相亲。如果你把我的话放风吹的话,我就亲自上台北去逮人, 有没有给我听懂?」
「懂懂懂,非常懂。」她连忙应道。
若勤慢慢地挂上了电话,长长地、哀怨地吐出了一口气。
唉--她好烦哪!这么多的事情统统砸到头上来,教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抬头望向计算机,内心好不挣扎--好想找他吐吐苦水谈心事,可他偏偏就是她的 首席大困扰,就算真的和他联络了,恐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勤缓缓起身,把垃圾桶踢到一边,拿过小钱包和大衣就往身上罩。
「世上唯有酒最好,有酒浇愁没烦恼……」她自言自语,也不管外头寒夜清冷,一 步一步地蹭下楼去。
人要是倒霉的时候,连去7-11买瓶红酒都会遇到缺货。
若勤不敢置信地瞪着空空如也的红酒架,有点不爽地望向柜台小弟。
柜台小弟被她阴寒的目光一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道:「小、小姐 需要什么吗?」
「你们的红酒没了。」她打了个酒嗝,此刻酒意才上涌,可是她怎么也不承认。
「有啊,这边都是。」他连忙比了比。
「我不要大瓶的,我只要喝那种小瓶的。我喜欢那种小瓶的行不行?」她小脸红咚 咚,像中年人发酒疯般比划了两下,「这么小瓶的那种!」
「对不起,那种已经卖完了。」小弟小心翼翼地赔罪,「我们明天就会进货了。小 姐,你要不要买其它东西?」
她揉了揉鼻子,气嘟嘟好想哭。「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那一种的!为什么我连 这一点点选择权都没有?我的愿望就这么小小小……一点,你也不肯让我实现?」
「我……」工读生额上冒冷汗,开始考虑要不要先把她架出去。
叮咚一声,玻璃门又开启,一名身穿黑色大衣的高大男人缓缓走了进来--仲远起 先没有注意到便利商店里诡谲的气氛,大步往矿泉水区走去,突然看见了一脸红咚咚、 卷发乱糟糟垂落双颊的她,有点站不稳地揉着眼睛,哇啦哇啦大叫。
「我就是要这一种的!」酒精欢乐地奔腾在她全身的血液中,若勤头晕了晕,满口 酒气地挥舞着拳头,「给我一瓶……不对,是三瓶!」
他蹙紧了眉头,大手越过她取下了一大瓶矿泉水,回头看了满脸失措的工读生小弟 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挑眉询问。
工读生小弟像是快要哭出来了,连忙摇头,「我,我没有欺负这位小姐!」
若勤这时发现他了,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她开始抽抽噎噎起来,小手不由分说地扯 住了他的衣袖,忏悔地哭道:「我对不起你……呜呜呜……我觉得心情好糟……我的人 生一夜之间变得乱七八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浓眉蹙得更紧,有一丝不悦,却还是本能地伸出一臂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纪小姐,你醒醒。」
她的头好晕,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也无力思考了……靠得他这么近,缕缕温暖 的古龙水香气直直对她袭来……朦朦胧胧间,她直觉那是信赖与安全感的气息。
她轻叹了一口气,放心让自己昏醉在他的臂弯里,瞬间不省人事。
「纪……」他不敢相信她又这样昏过去了。
他低垂眸子看了看臂弯里的她,再看了看另外拿着的大瓶矿泉水,无声地叹了一口 气,还是把矿泉水先摆回架上。
工读生如释重负,「先生认识这位小姐吗?」
仲远涩涩一笑,虽然很不想承认认识她。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是我的……同事。」他本来可以转身就走,丢着她不 管的,可是他的教养却让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继续出丑。
该死,她一身酒气蒸腾,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仲远紧皱着眉头,不得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然而在抱起她的剎那,他心一动,不 禁讶异起她身形的纤小轻巧……简直就像抱着一团羽毛枕头般轻盈。
像……拇指姑娘那般小巧惑人。
她红扑扑细致的脸蛋昏睡着,安安心心地贴紧了他的左胸,呼息细碎轻缓,不时喷 出红酒甜醺的香气。
连黑框眼镜都碰歪了一边。
仲远情不自禁放柔了动作,抱着她走出了便利商店。
「很抱歉。」他在跨出门的那一刻,还是略别过头来向工读生致歉。
工读生被他儒雅镇定的气势慑住了,本能吶吶傻笑,「呃,不会不会……」
出了便利商店,他有些伤脑筋地低头凝视她。
她住在哪里?
***
最后,不得已,他还是把她抱回了家。
他腾出一手揿亮了晕黄温暖的灯光,一室柔和灯火微燃,照亮了怀里小女儿的脸蛋 。
她可真会挑时机找他的麻烦,而且一次比一次令他印象深刻。
他皱着眉将她轻轻放上了大床,试图唤醒她,「纪小姐,你醒一醒。」
若勤嘤咛一声,幽幽叹了气,舒适地钻动着躲进了他的枕头里,表情无限满足地微 笑了。
「纪小姐?」他略加重一点点力气摇摇她,还是叫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