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哈哈哈……”
他遇过更糟的约会,但是还不曾有女人一坐上车就笑得摇头晃脑、猛拍大腿的。
“去博物馆看恐龙化石?”她的额头抵着玻璃狂笑,一不小心笑太用力还去敲到,“哈哈哈……噢!”
“当心。”他本能地伸过大手来帮她揉了揉额角,皱着眉认真地问:“我说错什么吗?”
她又是痛得龇牙咧嘴又想笑,可是当他手心温热地在肌肤上轻揉开来时,她的心底情不自禁泛起了点点的悸动和战怵……
春喜的脸蛋悄悄红了起来,不过她立刻就将之归罪于车内的暖气使然。
她吞了口口水,笑意荡漾,“我现在知道玫瑰为什么不肯跟你约会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底掠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惊觉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解释,“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是玫瑰……玫瑰……”
惨了,她该怎么说?
“她就因为这样才躲避见面?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出乎春喜的意料,没想到他一点都不生气,也没有气馁失望的神情,反面一脸早已习惯的样子。
她愧疚得要命,又是同情又是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韩拓反倒讶异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都是我,请话太直接伤到你的自尊心了。”
“你放心,我一向是出了名的没神经。”他自嘲。
她怔怔地望着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请笑话,不过气还是轻松了不少。
“其实你很好,没有她们说的那么糟。”她积极帮他打气。
他奇异地瞥了她一眼。这个小女人真的以为他受伤了,拚命想要安慰他?
这对他来说倒是新鲜事。
“谢谢。”他只能这么说。
“真的,其实你是个很出色的男人,长得又帅又是有钱人,虽然古板了一点,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她稍嫌热切地道:“真的、真的,你千万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
“谢谢。”但是他不记得自己几时失去信心过。
“还有,你有副令人嫉妒的好身材,穿什么都好看。”她拚命赞美他。
“你最近失业了吗?”他突然这么问。
春喜愣了愣,“没有哇,为什么这么问?”
他老实地道:“如果不是想要一份新工作的话,你为什么一直夸奖赞美我?不过我们公司似乎没有适合你的职务,再说我也希望公私不要混淆,很抱歉。”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对这句话向来深信不疑。
“不好意思啦,千万不要这么说……”她一时之间还没听懂,等到懂了以后忍不住勃然大怒,她纤巧的指头直直戳到他的胸膛上。
“等一下!你是暗示我赞美你是为了要谋得一份优差?”
“抱歉,不过我不是用暗示的,我是光明正大指出这一点。”这两者有分别,他慎重澄清。
“你……”春喜气到说不出话来,“有钱人了不起啊?有钱人就可以这么瞧不起人吗?谁希罕到你们公司工作?我又不是赚不到钱!”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突然这么激烈又这么生气,“有钱人本来就没什么了不起,你这样歧视我太不应该。”
“我歧视你?”她瞪着他,怒气冲冲。
现在是怎样?打人的人反过来喊救命吗?
“不然你为什么一副迫不及待想把我生吞活剥、大卸八块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
或许他强挪出一天来约会就是件错事……不,他一开始就不该被杜曼陷害去参加那个捞什子的慈善拍卖会。
追求白玫瑰应该有更好、更妥当的办法。
“我才没有你讲的那么凶恶。”她不承认。
他再叹了口气,将后照镜扳向她,光滑的镜面果然映照出她狰狞的表情。
春喜瞬间哑口无言。
气氛顿时沉默僵凝了几分钟。
“对不起,我不该气量狭窄地猜忌你的行为。”最后还是韩拓先开口,他温和地望着她,伸出大手,“休战吗?”
她瞅着他真挚英挺的俊容,窘然害羞了起来,“我也不对,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你凶,我也道歉。”
一大一小的手掌在空中交握,掌心倏地窜一股暖暖的电流,奇异地撩动彼此的神经末梢……他们俩同时惊骇地松开。
“呃,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她低着头结结巴巴,小手无意识地乱比画着,“停在这边……或许……会被开单子……”
“我停在停车格里。”他道。
“我想也是,你看起来就是那种绝对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她脱口而出。
他惊讶地看着她,“你很了解我嘛。”
“还好啦。”她羞赧地道。
“那我们就去博物……”瞥见她捂住小嘴偷笑,他立刻改口,“你又笑了,为什么?”
她抹了抹眼角憋不住的眼泪,真是笑到泪水都飙出来。
“你真的想追玫瑰吗?”
“是。”他不解,沉静地看着她,“所以?”
她的眸光亮晶晶,“先请我吃个饭,我就教你怎么赢得美人芳心。”春喜的笑容如此灿烂,韩拓竟有些闪神。
“对不起,你刚说什么?”
她笑咪咪地重复了一次。
“没问题,”他爽快地道,“你想吃什么?”
“蚵仔面线。”她兴高采烈地道。
“咦?”
第六章
于是他们这场误打误撞的一日约会,就从某小巷中知名的蚵仔面线摊开始。
好不容易在狭窄的菜市场中,神奇地找到了停车位,春喜兴奋地拉着手长脚长的韩拓往那大排长龙的面线摊急急跑去。
“快,太晚去可能就卖完了。”她催促。
“你确定……”他犹豫地低头看着她,再看了看那间不起眼的小面摊,“要吃这个?”
“当然,这个老阿嬷卖的面线可是好吃得不得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他排队,韩拓有点尴尬地看着这些一身油烟灰尘的工人和头上犹有发卷的家庭主妇,觉得自己在队伍中十分格格不入,好像误闯了什么不该来的禁地。
他高大的身躯有点别扭地夹杂在人群中,对于四周投来好奇怀疑的眼光,他勉强挤出笑容来平静以对。
好像他每天都是这样穿着一身亚曼尼挤在工人群中等吃面线。
春喜像只吃了兴奋剂的小麻雀,在他身边吱吱喳喳,“这个阿春阿嬷手艺很好喔,在这边卖面线已经卖了六十年了,你猜她今年几岁?”
身材高大的韩拓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越过前面十几个人看到那个绾着灰白发髻,在锅炉前忙碌的老婆婆。
“七十岁?”他臆测。
“八十八了,”她得意地一笑,仰着小脸欢然地看着他,“很不可思议对不对?”
“八十八?”他愕然,急忙再审视了好几眼,“都快可以算得上是人瑞了,她的儿孙为什么还让她出来抛头露面、辛苦操劳?”
“我问过阿春阿嬷了,她说面线煮了几十年,跟这些客人都是老朋友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吃她做的面线,她怎么好意思休息呢?再说待在家里也很无聊,出来卖面线还觉得身体比较康健快活。”她小脸漾着敬佩的色彩,“阿春阿嬷很了不起对不对?”
韩拓深深地凝视着她,情不自禁被她的神情和话语感动了。
不过是很平凡的人,平凡的事,却有着不平凡的情感流露在其中。
“你经常来?”他轻轻地问。
“嗯,有时候也来帮阿春阿嬷收收碗什么的,”她快乐一笑,“阿嬷说她要做到一百岁,等到那时候要把面线好吃的秘方告诉我,让我继承她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