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疑惑着地话里“一报还一报”的意思,但是她的神情和眸色却让他的心口泛着疼。
“我应该松口气才是,毕竟问题已经解决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口……”他忧郁地捂着左胸,闷闷地道:“会这么痛呢?”
有谁来替他解答这个疑惑?
☆ ☆ ☆
一天一天过去,蝴蝶开始不着痕迹地避着李卫。
她依旧做着自己身为丫鬓该做的事,可是她避免与李卫两人独自待在一个空间里,也逃开了他所有可能与她讲话的机会。
她自信没有怠忽职守,可是福妈和福伯却都用不解与关心的眼神偷偷地瞅着她。
他们看着蝴蝶和李卫两人尴尬的模样,也就没人敢多问了。
福妈担忧地想着,希望只是小俩口斗斗嘴,很快就好了……如果能在过年前和好的话就更好了。
因为春节将到,他们都得随着少爷回到老家准备过年,届时少爷带着美丽的蝴蝶回去,两人之间又是这么柔情百转的,少奶奶一定会看出不对劲。
如果少爷快点给蝴蝶一个名分,那他们就不用担心回去老家后,蝴蝶会被少奶奶给刁难欺负了。
蝴蝶事先已经知道得随着李卫一同回到他的老家过年,因此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见了他那个温柔贤良的妻子,她就得按捺下所有的心痛与嫉妒,好好地唤她一声“少奶奶”吧!
天知道,这对她有多难……
李卫也同样心神不宁,但他还是督促着他们去街上采购了大批携回家的高级年货和礼物。
即将过年了,人人几乎都是忙着做新衣、新帽,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喜气洋洋的门联,不时传出的隐约炮竹声和欢笑声,都宣告着中国人最重要的年节到了。
乡下人家无论是富贵、贫穷,总是会自制一些腊肉香肠什么的,好在大节祭拜完祖先后切着下酒配饭的。
大大的黑头轿车和两辆黄包车缓缓地驶近了洋溢着春节喜气、到处刷洗得焕然一新的李氏大宅。
几乎全家的人都出动来迎接李卫回来,李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是长年都住在国外,享受着清闲和环游世界的好福气,就算是过年也难得回上海来,有时反倒是年轻的一辈到英国与他们同聚。
也因为如此,雪红在家中的权力非常大,几乎没有人不怕她这个当家主母。
只见雪红今儿个穿了一身大红旗袍,衣衫上绣满了富贵牡丹,她乌黑的发髻边簪了一支金凤钗,手上还戴着一只翠绿硕大的祖母绿镯子。
当她笑吟吟地迎出大门来时,甫从黄包车上下来的蝴蝶有一刹那的震动。
果然是个绝美无双的雍容少妇,如果是以前的她,可能会欣羡李少夫人一身珠环玉绕的打扮,可是现在的她,最感叹与嫉妒的反而是她能拥有李卫所有的宠爱。
李少夫人是衔玉出生,被骄宠、关爱的富贵小姐,而她呢?注定是到这世间来苦命的。
这人生……
她没有感叹太久,就被李卫与雪红相逢的恩爱模样给刺痛了双眸,她急急地别过头去,恰巧接触到福妈同情心疼的眼光。
蝴蝶鼻头酸楚,差点儿就泛红了眼眶,可是她不能,她还有该尽的责任未了。
于是她跟着福妈与福伯、阿江一齐躬身向雪红行礼。
“少奶奶万安。”
雪红笑得合不拢嘴,乐得做出当家主母的贤淑模样,“哎呀,快起来,一路上辛苦了……咦?老爷,这位姑娘是谁呢?怎么这般眼生?”
几个人心头一震,均抬头向李卫看去,唯有蝴蝶依旧敛容沉静,没有丝毫反应。
李卫看着一脸苍白、神色淡漠的蝴蝶,心抽搐了下,但还是勉强微笑,“雪红,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是蝴蝶,是我在城里买的丫头,在寓所里帮忙的。”
“少奶奶好。”蝴蝶轻轻地道,欠身行了个礼。
雪红不用鼻子就嗅得出异样了,她戒慎地盯着娇小娇媚的蝴蝶,心底警钟大作。
可是这皮笑肉不笑的功力她已臻于化境,忙浅浅地笑着并扶起了蝴蝶,“唉,这个小姑娘可真玲珑剔透,模样儿标致得很……老爷,怎么你都买得到这样好的人来使,单单我就碰不到呢?”
李卫凝视着妻于的笑靥,忍不住满心愧疚。雪红是个宽容善良的妻子,她甚至一点都没有起疑,而且还这么亲切地对待着蝴蝶。
而他,竟然还暗暗地对蝴蝶动了情……
不!他得趁理智还能控制前,快快慧剑斩情丝,否则届时伤害的是三个人啊!
“我们先进去吧,外头天冷,进去喝杯热茶好说话。”李卫说道。
“瞧我,都乐糊涂了。阿金,阿银,老贺,快帮忙提东西啊!”雪红挽着李卫的手,甜甜蜜蜜地笑着走进屋内。
蝴蝶看着他们恩爱、相互依偎着进门的模样,唇边不禁牵动了一丝苦涩的笑。
她的心还能经得起什么样的摧残、折磨呢?恐怕此刻已是伤痕累累了,可是她连一点疗伤的机会和时间都没有,只得被迫着不断接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唉!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福妈过来悄悄地搂住了她瘦弱的身子,有些哽咽,“孩子……你忍着点吧,等少爷跟少奶奶商量过了以后,应该就能正你的名分了。”
“福妈,谢谢您……”蝴蝶凄然地道:“只是我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和少爷回来只是因为我是他的丫头,他是我的主子,我不得不跟他,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奢望。”
福妈震动了,“可是你和少爷不是……”
“早就过去了。”她飞快地道:“何况少爷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可是少爷看起来……”
“福妈,我好累,”她可怜兮兮地道:“我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好吗?我们的房间在哪里呢?我需要躺一下。”
福妈也只能叹息了,“来吧,孩子,这边走。”
☆ ☆ ☆
一切的混乱与初来乍到的不适应都会过去,只是每当蝴蝶一见到李卫偕雪红漫步轻语时,她的锥心刺骨却怎么也不肯罢休,总是要一遍又一遍地戳刺、折腾着她。
她苦笑着,“难道心痛就不能习惯吗?”
再过五天就是大年夜了,她被分派着照顾一盆盆寒冬里的盆栽,细心地保护着它们不被寒霜雪雨侵袭,出太阳的时候还得将它们一盆盆地捧出来晒晒日头,免得冷坏了。
她平时就爱弄弄花草之类的,所以这个工作对她而言再好不过了,所以她每天寄情在这些花草上,工作完了就吃饭,晚上时间到了就睡觉,日子过得既平凡又平稳。
令天一早李卫就出门去拜访一些乡间的老亲戚了,所以家里的气氛从一大清早就变得很奇怪,好像每个人都开始战战兢兢起来。
蝴蝶照例照顾着花草,细心地为它们修去枯叶残枝,就在这时,一个物器跌碎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一连串尖刻扬声的叫骂,声音却教蝴蝶感到好熟悉。
蝴蝶本能地停住了手,转头问捧着盆热水走过的周嫂,“周嫂,发生什么事了?”
周嫂见是好相处的蝴蝶,忍不住哀声叹气地道:“你不知道呀,这少奶奶又找小莲碴了,你自个儿也要当心点,少爷这一出门恐怕得大半天才回来,少奶奶一定会再找几件事惩治、发泄的。”
蝴蝶呆了一呆,“少奶奶?”
“你难道不知道吗?”周嫂苦着脸,声音却压低了,“咱们这个少奶奶是个面善心恶的泼辣主子,只要一不顺地的意,就算你跪在地上跟她求饶了,她还是能把你活生生地剥掉几层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