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么赞美一个男人好看呢?」她偏着头问。
一说起这个他的劲头就来了,杉辛闻摇头晃脑地道:「赞美男子的气质可用气度雍华,徇徇尔雅,有晋人之风效古人之清韵,更可以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至于赞美外貌,可以用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俊雅非凡,英明神武,气——」
人听到头晕脑胀,「好了、好了,懂了、懂了。」
怎么那么麻烦?不过话说回来,有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这位哥哥果然是有练过的。
侍女边好奇偷瞄人,迸将碗筷和甜汤摆上桌。
「谢谢两位姊姊。」人一看到甜汤,高兴到嘴巴也自动跟着甜起来。
侍女们受宠若惊,本能回以她浅浅一笑,悄悄退下。
他看到人忽视满桌的菜肴,低头就大啖起那碗红豆枣圆汤,不禁皱了皱眉。
「要先吃正餐。」他修长的手掌拉走她面前的甜汤碗,无视她的抗议和哀号,
「饭未吃就吃甜食,胃怎生受得了?」
「啊,还给我……」她泪汪汪地看着甜汤被端到大桌的另一边,忍不住半跪在椅座上伸长了身子拚命往前倾,试图想要捞回那一碗甜汤。
「不行。」他拉长了音,表情严肃,一手拦住她,一手舀了一大匙的虾仁清炒芦笋尖倒进她空着的饭碗里,「先吃点菜,妳要吃白米饭还是胭脂米?我让她们给妳盛一碗。」
「我要吃红豆枣圆汤。」她眼巴巴,泪汪汪。
人鼻端红通通的模样像煞了一头可怜的小狗,杉辛闻心肠一软,随即又努力自制。
他板起脸摇摇头,「不行,先吃饭。」
「可是我吃甜食吃了十几年也不曾胃疼过,你相信我啦。」她双手合十,在他面前求情扮可怜相。「拜托,你家的红豆枣圆炖得很好吃呢,我馋得要命……那我再吃一口就好了。」
「先吃饭。」他立场坚定,很高兴终于有制住这小女子的一天。
呵,所谓男儿当如是,是该给她教育一下的时候了。
他脸上扬起一朵邪恶快意的微笑……二十九年来的首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群人眼见甜汤被抢到遥远的「边疆地带」,而他又不断地舀食物进她碗里,堆得食物几乎像座小山一样……她只好投降,小手拚命遮住碗面,「够了、够了,满出来了啦,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那好,吃完再夹。」他暂且满意地放下汤匙,突然间觉得胃口又恢复了,轻缓尔雅地夹起一片凉拌黄瓜放进嘴里咀嚼,笑意荡漾。
她只好埋头苦吃,还不忘一边埋怨地偷偷瞅着他。看不出,他也挺霸道的哩。不过……能够坐在他身边,偷偷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书香味,这真是太幸福了。和这份强烈的幸福感相比,不能吃甜食算得了什么?
「嘻嘻,嘻嘻,嘻嘻嘻……」她开始像个小老鼠一样偷偷窃笑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她,「妳在笑什么?」
「没事。」她抬头,目光亮晶晶地瞅着他,又笑咪咪地低头扒饭。他一头雾水。不过……看她那么开心,那也就罢了。人生在世,能开心总是好的。
* * *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杉辛闻负着手,在月夜下悠然吟诵着。
厚着脸皮在人家家里混到三更半夜还不回家的人,笑吟吟地坐在亭子里,小手支着下巴,满脸的欢喜。
石桌上有两碗莲子羹,她自己的那一碗已经喝得一乾二净,正觊觎他那一碗……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偷偷用调羹舀了一颗自净莲子送入口里。
呵呵,真好吃……真幸福啊。
「妳也该回去了吧?」一个清雅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她吓了一跳,手上的调羹一个不稳,锵地一声掉落碗里。
「啊?什么?」她心虚地对他笑。
杉辛闻没有注意到她的鬼鬼祟祟,一脸认真地道:「夜深了,男女共处一室终是
「知道了、知道了。」她叹了口气,摊摊手道:「今晚你已经跟我念过一百三十七回了,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男女共处一室会给人说闲话,男女……唉。」
「妳叹什么气呀,比较想叹气的人是我。」他真不明白自己自幼读圣贤书,阅过万卷诗,却拿面前这个模样小小,淘气无状的小姑娘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管他怎么费尽口舌谆谆教诲的讲道理,她还是一脸有听没有懂的样子,他怀疑她的脑袋瓜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恐怕都是些莲子、花生、杏仁和核桃吧。他苦中作乐地想着。
「做什么皱眉头,容易老的。」人倾身过去,小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心。
这亲昵自然的动作让他微微一颤,眸光有一丝错愕地迎视上她盈满关怀的眼神。
她有一那的羞涩,随即勇敢地凝视着他夹杂着惊异,微愕和震动的眸光。
他屏息半晌,随即狼狈地掉转眼光,不敢再接触她炽热坦荡又天真的眼神。
「咳,我派人送妳回去。」他倏地站起身,大步走出凉亭,「来人。」
「可是我不想回去啊……」
她清脆的声音被晚风轻拂而起,淡淡地飘入他耳里,但他刻意选择听而不闻。
第五章
贪恋着那天下独一无二的书香味,以及他活像老学究似的一本正经样,人脸皮因此变得刀枪不入,勇气和信心也呈现无人可匹敌的状态。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自动自发上门去。
她不是没瞧见他为难、忍耐和微厌的神情,但她却越发对他无法自拔,就算明知道他或许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忍不住天天想缠着他,见着他。
她已经无可救药地对他的笑容和身上的味道上瘾了,现在的行为就叫做……
「义无反顾。」她肯定地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她有一事不明白,为什么诸葛爷爷总叫她每日午后再去找公子?说太早去公子是不在家的。
他在忙什么呢?还是说他家有祖传事业要他掌管,所以每天早上都得出门?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否则以他家那大得吓死人的范围和楼房来看,做做小生意或是卖卖字画是没法子维持那样一大家子生计的。
尤其他请的仆人、婢女和侍卫多得像蚂蚁,每个月光是发月俸恐怕就要不少银子吧?如果身家不雄厚,恐怕发没两次就海落河干宣告破产了。她沉吟着,很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公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她挠挠头,百思不解。
「儿,儿……」东方大娘的声音由远至近的传来。坐在屋檐上的群人闻声往下一看,随即顺着瓦片往下溜,在东方大娘瞪大眼、倒抽口冷气中爬下屋顶。
「东方姨。」她拍拍手上和屁股上的灰尘与落叶。
东方大娘被她的行为吓得脸色发白,「儿,太危险了。」
「不会的,我常爬。」人笑着说:「我三岁的时候,爹和三叔就常带我上屋管了,很安全的。」
东方大娘忍不住摇头,娇容微愠,「妳爹真是的,总是这么粗枝大叶莽莽撞撞的,万一摔着了妳怎么办?」
「不会啦。」她笑意晏晏,亲热地牵着东方大娘的手道:「很好玩呢,东方姨,妳要不要试试?坐在上头吹着凉凉的风,晒晒暖和的太阳,看看风景,保证什么烦扰都会不见了。而且这么高,可以看见一些有趣的事喔,像是巷口拐弯处的小楼姑娘又跟她娘吵嘴了,这一回是吵着要嫁人……」
「儿,妳自己住一间这样空落落的大房子,不怕吗?不寂寞吗?」东方大娘不忍地看着她。
她一愣,陡地低下头,「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