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衣的眼神直望进她心底去,“俺家药铺,五两断肠草,一斤决明茶,我有没有说错?”
她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眼睛都发直了,“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所有的人满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俩,不知道堂衣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断肠草名为断肠,其实毒性迟缓,每日下半钱可销蚀人的五脏六腑,只要十天半个月后,稍稍一受重击便会暴毙不起,并且外观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他向大家解释,“没有口吐鲜血。没有脸色紫青,除非仵作解剖肝脏襄验。”
众人哗然,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大老爷吃惊地问道:“你……你……真有此事?”
“大老爷,冤枉啊,奴家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这一切都是想污蔑我的人杜撰出来的呀!”
“决明茶!”卢老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全身一震。
“卢老先生,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是,大约半个月前,我媳妇儿天天煮决明茶给我们喝,可我和我老伴并不习惯那决明子的气味,所以只喝了一次就没再喝了,但是我儿却天天喝……”他脸色苍白了,“难道……毒就下在决明茶里?”
“决明是明目清肝火的良药,它的气味可以中和断肠草微带辛辣的味道。”堂衣铿锵扬声,“朱大人,请传人证佟运上堂来盘问。”
“这……”众目睽睽,大老爷只得硬着头皮拍了一下惊堂木。“传佟运上堂!”
小寡妇在地上瘫软成一摊水似的,全身发抖脸色发青。
一个掌柜模样的胖男子被带上堂,急急跪倒在地上伏低了身子,连头也不敢抬。
“堂下所跪何人?姓啥名谁又是做什么的?”
“小的……叫佟运,是俺家药铺的掌柜。”
“你可认得身旁的这名妇人?”
佟运这才敢抬起头往身侧瞥去,整个人震了震,“是……认得……”
“她是谁?”大老爷心中暗叫不妙。
“她是卢老儿的儿媳妇儿卢方氏。”他重重叩下头去,吓得全身发抖,迫不及待地叫道:“求大老爷明鉴呀!这卢方氏跟我买断肠草说是要毒老鼠的,决明茶说是要煮给全家喝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统统不知道哇!”
卢方氏惊到极点,反而横了心肠承认道:“是,我是买了断肠草和决明茶,可有什么证据说我是拿来毒死人的?我是真的要毒耗子,怎么?毒耗子也犯法吗?”
“大人,是毒耗子还是毒丈夫,只要下令仵作验尸就真相大白了,请大人明鉴。”堂衣严肃地望向大老爷。
他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信任的溃堤。
“这个……”
“大人,你可知道卢方氏前任夫婿的死因也是不明不白?”
众人大大哗然。
卢方氏张口结舌,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内幕?
“我向来习惯做好事前准备。”他冲着她迷人一笑。
卢方氏脸色刷地惨白了。
“这个……”虽然她口口声声不承认,可大老爷也不是当真笨到底的人,他看这情势自然知道卢方氏毒夫案是真是假,一想到这个外貌娇美如仙的女人却心若蛇蝎,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呀!既然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丈夫都能毒死了,他这个大老爷倘若被她利用完了之后,是不是也有可能在“嘿咻嘿咻”的时候突然被她害死呢?
大老爷鸡皮疙瘩从头顶直冒至脚底,从昨儿个到现在勃发不散的色念顿时被这个领悟惊吓得烟消云散。
“卢方氏,你还嘴硬,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不老实招来吗?”他一拍惊堂木,这下子真是气势十足了。
四周响起了鼓励叫好的掌声,大老爷终于有点儿良心,恢复点儿官样了。
被这样如雷掌声鼓舞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大老爷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青天大老爷了。
他低声咕哝:“哇,这滋味还真他妈的不赖。”
拿钱捐来的小官儿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可今日的掌声算是补足了他所有的自卑和心虚呢!
只要好好的为百姓做事,不偏私、不妄贪……或许他也有机会往上升,明正言顺稳稳当当的当官儿吧?
一想到这里,朱大老爷五脏六腑充塞着蓬勃的热气,他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巨人一样。
他的转变看在堂衣眼底禁不住微笑了。
朱县令的心肠并不坏,只是自私了点儿,可是贪官也有可能变清官,进退之间只在方寸而已。
他念头这么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获益的将是老百姓呢!
嗯,不错!不错!
“大老爷,他都是胡说的,你!你昨儿不是答应为我摆平这案子的吗?只要你答应了,我的身子和私房钱统统给你!”卢方氏但求保命,绝望地尖叫。
大老爷脸涨红了,这次是出于羞愧与愤怒,“大胆,昨日本官是……是……”
“是为了要引君入瓮,所以才不得不与你虚以委蛇,”堂衣露齿一笑,眸光清亮,“是吧?大人。”
大老爷这下子真的感激到了极点,连忙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
这个左堂衣真不错,真真不错!事已至此,卢方氏整个人委靡不振地跌坐在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后,她汗如雨下,低低地说:“不……不用验尸了,我……认罪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和卢老夫妇感激的啜泣声中,堂衣优雅地向众人点点下巴,迷人地微笑着。
小儒生看着他,突然间觉得……
好崇拜他喔!
***
午后,堂衣哼着调子潇洒地漫步在大街上。
从昨日搜集情报、线索分析处理,到今日的案件完结,因为太兴奋的缘故,所以连饭也没能好好地吃一顿。
现在案子处理完了,他也该好好犒赏自己了。
堂衣往他最喜欢的清哉绿豆楼走去,可一边走一边觉得身后始终有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跟踪着。
而且跟踪的技巧实在太拙劣了,只要他稍稍一回头,那人就连忙假装在摊子前买东酉。
方才他不经意回头,那个家伙赶忙要闪,却“咚”地一声撞着了树干;看着他七手八脚又揉额头又躲避的模样,他险些笑出来。
不过……也挺好玩的。
他故意又走了两步,意识到那人又跟了两步,他迅速地回头——
小儒生惊跳,赶忙转过头去对小贩喊道:“给我两粒!”
卖布的大婶几张嘴结舌,“两粒什么?你这不要脸的小子,你以为老娘在卖什么呀?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跟那堆色狼没两样,我就知道你垂涎我的美色很久了……”
看着大婶儿端着丰满的上围晃来晃去,口沫横飞地骂着,小儒生满脸通红,边退边道歉赔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堂衣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继续往前走,那个小儒生又不死心地跟了上来,只不过这次脚步更加谨慎了,而且自动保持十步以上的距离。
再走走走……堂衣又猛然回头!
小儒生这次闪避不及,慌忙左顾右盼,身边没什么摊子,想也不想就原地蹲下来,抱着脑袋瓜埋进双膝里,假装没有任何人看得见他。
好半天,始终没有动静,他忐忑不安地缓缓抬起头来——
哇!张英俊绝伦的大脸近距离地看着他,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堂衣蹲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问:“你做什么跟踪我?”
他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回道:“你……呃……你我……我没有跟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