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疤怯怯地举手,“老大,那咱们什么时候要起程回去?回去前可不可让我帮我媳妇带块京城‘醉香匀’的上好胭脂?”
“去去,快点去买,净是一堆笨蛋,伴手礼早在咱们踏进京城时就该去采办了呀!”他不耐烦地挥手打发着。
莲高见他们七嘴八舌忙和得紧,轻轻一笑,知道这三个人跟郎若叶是打不成架了,更好的是,又少了三个刀头上舔血的人,这世上太平不少哩!他们的家人恐怕会高兴到昏倒吧。
她悄悄地离开,等到大家注意到时,她已经芳踪杳然了。
包可口大大跌脚,“哎呀呀,我都还没问到几时能娶媳妇呢……”
“果然是神仙指点,一定是神仙指点。”三疤大盗面面相觑,激动得不得了。“一定要听神仙的话……”
他们忙不迭地对着那一丛桅子花又是躬身又是跪趴地拜了起来。
而莲高呢?
她依依不舍地躲在墙角,偷偷看着依旧静悄悄,仿佛沉沉睡着了的天下第一大客栈门口。
什么鬼天气嘛,害得每个人都懒得出门,害得她的猎物都不出现。
恐怕,又要明天请早了。
唉,想把自己嫁出去可真辛苦哇!
第二章
昨天是小叫化,今天是三八婆,嘿!连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易容术和演技呀!
依旧是天下第一大客栈门外,不过今天天气凉爽许多,所以人来人往生意可好得很。
就连风儿也吹得很舒服,再也不是昨天那般教人昏昏欲睡了。
她身穿惊煞人的大红衣衫,镶金边发插大红花,脸上抹得五颜六色,完全教人认不出她的清丽妩媚,而且那容貌、那形象,活脱脱就是个急于效颦的恐怖东施嘛!
她为什么几次都把自己易容打扮成这副德行?
说简单些,因为她想用另外一种身份试试郎若叶待人的反应如何?考验他会是那种重容貌胜过一切的男人吗?
如果用她本来的面目,十个男人有九个半会连魂儿都没了,再听她说起想要嫁人,恐怕十个都会自告奋勇愿娶她。
她虽然对嫁人一事很急,但是还没到闭着眼睛嫁人的地步,纵然郎若叶在每一方面都是满分,是个百分之百完美的绝佳夫婿人选,可她还是要一边盯紧一边测试,倘若情势不对的时候,也才来得及跷头落跑呀!
她不想让自己跟另外两位姐妹一样,笨笨地先把心交到对方手里,到最后发现他们竟然是大酒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一定会嫁得完美无暇,千分之千跟我预计的一样。”她昂起下巴,信心满满。
嫁个滴酒不沾闻酒就睡的男人,以逃脱酒家生涯为毕生的愿望,她一定会成功!
只是……
下巴抬得老久,都挺僵了,还是没看到郎若叶露脸哪!
他究竟出不出门呀?她已经在门外足足等了七天,从早上等到黄昏,若不是每天换一种造形,恐怕早给人当作匪徒,叫摊贩们报官府捉走了。
她无聊地坐在一弯小桥上,看着绿得犹如要淌流下来的杨柳迎风摇曳,听着夏末依然卿声鸣呜的蝉声,行人游客如织,不时可闻笑语轻声,还有夹杂着小贩们殷勤的叫卖声。
听着远远的包可口正口沫横飞、比手划脚地述说着昨日遇仙传奇,没想到却笑歪了一干卖字画、卖古董、卖糖葫芦的。
显然人人当他午后大做白日梦,是给睡胡涂了。
她轻轻地笑了,跟着注意力转回天下第一大客栈。
就在她的眼睛盯到发酸,脸上灿烂的笑容快成为失落时,一身白衣挺拔清傲的郎若叶缓缓地踏出大门口。
身后店小二还哈腰恭送,显然单凭他眉眼间的气势,就很难让人将他与平凡人一般看待了。
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往前冲。
若叶目光笔直地越过她,根本没有将她的形容摄入眼眸底,就在即将擦肩而过之际,她再也忍不住出声叫了他。
“郎公子!”她不忘装出妖娆的模样,姿态款摆。
他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过头来,冷冷地道:“有事?”
她跑到他面前,抬头望着那一双冰冷锋利的眸子,强忍着打哆嗦的冲动,勉强地殷切笑道:“请你稍停一停脚步可好?”
他眼也未撩眉也未挑,但是俊美的容颜却散放着无可抵抗的冷漠与距离,换作是旁人,早已腿脚发冷不战而降了。
但是莲高就是莲高,就算他的神情再严峻,她还是有法子绽出无害的笑靥来。
只不过她也从短短的照面中,觉察出了他并不喜欢与人交谈,更不喜欢跟一个啰嗦麻烦又愚蠢的陌生女人交谈。
他如冰剑般的眸光穿过她虚假的外在,稳稳地落入她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深刻的探究与不耐。
刹那间,她竟然可以感觉到他并不关心她长什么模样,他只是盯着她的双瞳,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心思。
她不能自抑地轻颤了起来,强自拨开这股深沉袭来的强大气息。
她得稳着点啊!
“郎公子,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唤得出你吗?”她不着痕迹地吸之口气,觉得脑袋清晰了点。
他就算真有一丝奇惑,也掩饰得天衣无缝。“这不重要。”
因为他不会给她下一次碰面的机会。
他迈步就走,急得莲高拼命在后头气喘吁吁的追。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好奇心哪?为什么平常人都会想要弄清楚的问题,他却一点也不以为意的样子?
更糟糕的是,这样她就搭讪不下去,那更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事先计划很容易,可是临到真正上阵了,她发现自己还是难掩一抹女儿家的矜持,还有很多很多的慌乱失措。
又或者,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能让人预料得中的啊!
“戴严人托我送讯给你!”眼见拉距越来越大,她娇喘吁吁地大叫一声。
果不其然,他的身形微微一顿,蓦然回头,眯起了眼睛,“再说一次。”
她认识严人?
她喘了一口气,索性慢吞吞地踱向他,对若叶蹙着眉头的样子视若无睹。
慢条斯理地到了他的面前,再慢条斯理地抹了抹汗,幸亏妆没花、粉没掉,她这才好整以暇地抬头笑道:“我受戴严人之托,有事找你。”
“你几时见过严人?”他皱眉问道。
“就是……二十天前。”她随口胡诌。
他转身就要走,她急忙忙拉住他的袖子,“等一等,你还没听我说完呢!”
他回头紧盯着她,礼貌地未提醒她逾矩的动作,冷冷一笑,“严人不在京城,你是骗子。”
她心虚了起来,却不能给他发现。“我又没说我二十天前在京城见过他,是你误解了,我是在……七十里外的谢嫦亭遇见他们的,他和新婚妻子春怜在一起,你信不信?”
他定定地看着她,有一丝丝相信了。
她也见过春怜,这么说……
“他要你带什么口讯给我?”他淡淡地问。
她松了口气,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他要你帮我嫁出去。”
一时之间,若叶以为自己耳力有问题,他微挑眉毛忍不住再问:“什么?”
“他要你帮我嫁出去。”她笑嘻嘻,丝毫不见羞惭之意。“否则他就要公开你从小到大的秘密。”
莲高了解人性,尤其是看似越孤傲的越怕给人窥知私密,越怕自己沦为三姑六婆闲暇时嚼舌的对象。
果不其然,他脸色微微一变,眸底却是寒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