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假意头晕,「呀……」
浙漾闻声掉转过视线,「怎么了?」
小蛮伯和阿笨姊也关切的看著她,「你哪儿不舒服吗?」
「我……」她偷偷瞥了浙漾一眼,觉得心跳得好慌、好厉害,一股做坏事的自责油然而生,却怎么也敌不过渴望有人关怀的冲动。「我头晕……蒋公子,可否麻烦你搀我至马车上休息呢?」
她好想证明自己还是美丽的,有魅力的,有人关心怜惜的。
浙漾一怔,「这……」
阿笨姊和小蛮伯也一愣。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请阿笨姊搀扶你较合宜些。」他歉然一笑,柔声地对阿笨姊央求道:「阿笨姊,可否麻烦你……」
阿笨姊一拍胸膛,咧嘴微笑,「公子,包在我身上。」
若柳眼底闪过一丝强烈的失落,不过她还是沉默了,点点头由著阿笨姊扶她到马车上。
傻瓜,她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她这么做……实在有点坏。
若柳苍白著脸,良心隐隐刺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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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儿跑到离市集有些距离的小溪旁,望著青翠的山和隐隐的炊烟,明明是悠然静谧得像一幅画的美丽夏末景致,她的心里却像已近残秋了。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早晨,为何对她的心境摧残如此之大?
说来说去,总归一句,这种种的忐忑不安、自惭、嫉妒、忧伤,统统肇因於她害怕失去浙漾。
「我会失去他……」她小脸苍白,低低呢喃,「我终有一天会失去他的,不只是因为何姑娘,而是……我拿什么资格来留住他呢?」
美丽的若柳的出现,不过是催化了她的恐惧,让她看清楚自己和公子天与地的遥远距离。
以前她可以欺骗自己,只要可以陪著公子一天过一天就好了,就这样快快乐乐的,到影城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等唱完了戏也还可以逗留个几天吧?
可是她倏然发现,她要的不只是这短短的相聚时日,她真的好想好想跟他长相厮守,过著朝夕相处,长伴到老的日子。
她的梦,那个养著小鸡,种几畦菜的梦,她多想跟公子共筑……
只是公子虽然待她很好,很温柔,呵护备至,但是在他的心里,她究竟有著什么样的分量呢?
是个可爱的丫鬟?还是个有趣的伴?甚至於只是个可亲的小妹妹?
他的温柔呵护保证不了什么,除非……除非他亲口告诉她,他也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呢?她失魂落魄地想著。
她实在太贪心,公子已经待她很好了,她却还想要贪图更多。
「怎么办?怎么办?」她抱著头蹲了下来。
风儿没有回答她,潺潺溪水也没有回答她,只有林间隐隐约约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她缓缓地就地而坐,抱著双膝痴痴地望著远处青山烟岚。
这里是中原,和关外的家乡多么的不一样。
深深感慨之余,衫儿忍不住轻轻地唱起小时候家乡流传的,一首人人耳熟能详、感人心脾的歌——
「有一个梦,朝思暮想的梦,梦想心上的人儿偕日月星辰与共。有一个愿,魂牵梦萦的愿,愿与心上的人儿伴岁岁年年莫别。可是花开花落多少年,看见草原枯了又荣生,梦里人儿容颜犹年少,梦醒白发苍苍渐稀少,我叹人生如梦几如愿,漫漫芦花七月已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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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儿决定离开。
离开爱家班,离开他。
未能完成对他的承诺,在蒋老爷子六十大寿的寿宴上献唱,是她最深的遗憾与亏欠,可是她更害怕继续这样下去,还没到影城,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崩溃了。
与其每天数著日子忐忑著未来的离别,还不如壮士断腕,毅然决然的离开好。
现在离开是狠了点,痛了点,可是至少她可以带著仅存的自尊离去。
不要等到去了影城,唱完了戏後,再面对曲终人散的那一刻……
到得那时,她就算想留也不能留,不想走也不得不走,眼睁睁看著他目送自己离去的椎心刺骨,她决计承受不了。
而且她也没有天真到相信自己可以留下来,和公子偕日月星辰与共,伴岁岁年年莫别。
那就离开吧!
她自我解嘲,少了她这一个大食量的花旦,用同样的米粮,还可以请来十几个娇嫩嫩的花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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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们宿在一家野店。
浙漾心头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一路上紧张地盯紧衫儿,试图找寻出一丝异样,可是衫儿的笑容还是那么天真灿烂,与人说说笑笑,沿路吃得还是那么多,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他想要把那种感觉压在心底,当作是自己精神绷得太紧,可是那抹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晚上用饭时,衫儿一个人足足吃了二十个肉包子和三碗酸辣汤,这让浙漾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决定弄个明白。
当晚要各自安歇时,衫儿抱著包袱正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浙漾忍不住拉住她的小手。
打从他发现碰触到衫儿头不疼时,他就变得很爱这边碰碰她、那边摸摸她了。
「公子?」她挑眉,困惑地问:「怎么了吗?」
「你可不可以陪我出去走走?」他温言雅语,好脾气地央求著。
衫儿鼻头一酸,随即挤出笑容来,「嗯。」
待她把包袱放妥了後,浙漾迫不及待地牵著她的手走出野店。
星月灿烂,静夜寂寂,晚问的林问浮动著淡淡幽香,不知足哪种野花的香气,浅浅地钻入了人们的鼻端,幽幽地沁入了心房。
衫儿偷偷地,痴痴地望著身畔高大的伊人,心头一紧。
不不不,要好好控制自己啊!再这样下去会无可自拔的。
「衫儿,你有心事。」浙漾开门见山的说。
她微微一震,结结巴巴起来,「公、公子,你多……心了,我哪有什么心事?」
「为什么要瞒著我?」
衫儿的吞吞吐吐更严重了,低头看著自己的鞋尖,「其实……其实……」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
「我只是……」不,不能说。她紧紧憋著气,摇摇头道:「天热……胃口不好吧。」
他紧盯著她,这下确定真的有事了。
衫儿被他瞧得浑身不对劲,心虚地出汗著。「公子,夜深了,去睡了好不好?」
「不好。」他表现出难得的执拗。「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衫儿紧掐著衣角,鼻头陡然一酸。要说什么?能说什么?
能说她自惭形秽,说她好喜欢他,说她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吗?
「无论是天大的事,都有我啊。」他低沉地喟叹,「衫儿,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公子。」她勉强一笑,含糊地道:「我知道你待我好,只是有些女孩的心事,不是你想替就能替的。」
他怔了一怔,不明所以,「你指的是……」
「你就别担心了,让我自个儿想想就会想通了。」
浙漾止不住的纳闷,但他必须承认从小就没有跟女孩子打过交道的经验,所以一扯到了「女孩的心事」,他就真的没辙了。
他暗叹口气,只得投绛,「那好吧,只是你要早早想通,早日让我看见你的笑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