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挑眉微笑,“自己说过的话要记得。”
虽然他非常怀疑这个保证的可信度。
弹儿是那种一冲动就热情澎湃的人,满脑子舍己为人,天知道下回他们还会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她又会在什么时候不管三七十一的跳出来?
到时候他又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看来解决这件事后,他就火速将她带回影城,一路上尽量与人隔离,免得再有什么麻烦上身。
* * *
终于到了真远镖局办喜事的大日子,由于卜葆显的坚持,所以婚礼在镖局大堂里举办,虽然男方只有两三名朋友参加,可是知道这件亲事的江湖豪客众多,所以当天镖局上下还是给挤得水泄不通。
剑会一身淡月色劲装,混在人群之中,他的神态虽然自如闲适,但是如鹰集般锐利的眸光在扫视向新娘待会走出来的拱门时,却又带着一丝专注的关切。
弹儿的计划有其可行性,只是在场的大部分是江湖粗鲁汉子,若是激动起来会发生什么事可就难说。
剑会冷冷一笑,任何人都休想越过他碰到弹儿的一根寒毛。
在大堂内观礼的亲朋好友也很多,在喜庆的丝竹声大作时,人人开始欢呼鼓掌起来,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新娘子出来的模样。
光头佬屠老大一身新郎倌打扮,胸前还系了朵大红花,笑到几乎咧到耳边的大嘴金牙闪闪,一边挠耳心痒难耐的模样,就知道他猴急得很,迫不及待要把新娘子给娶到手。
“嘿嘿嘿,三大车的嫁妆和一个美人,俺老屠今天真是发了。”他乐到下巴差点脱臼。
而坐在高堂座上的卜葆显虽然也是一身喜气打扮,却是怎么笑都笑不到心坎里,几次笑容挤到了嘴边,又立刻被沉沉的暗叹声给拉了下去。
唉,事到如今他也很后悔,他怎么知道江湖上的少年英雄那么多,偏偏没一个来参加他的比武招亲大会?结果现在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儿得许给面前这个光头粗鲁女婿。
他光想就笑不出来,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真远镖局生意还要做下去,轻易悔婚岂不教人笑掉大牙?以后他还有那个脸行走江湖护镖吗?
看到喜娘搀扶着身着凤冠霞帔,低着头无语的女儿出现时,卜葆显的泪水差点滚落眼眶。
“新娘子出来了!”
“哇!”
剑会的眸光登时锋利如剑芒,紧紧盯着新娘不放。
屠老大心急地想先一亲芳泽,结果他的毛手才刚刚碰到新娘子的袖子,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筋。
“哎哟!疼呀!”他抱着手腕哀号。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他干嘛突然鬼叫鬼叫的。
没有人看出是剑会暗中动了手脚,卜葆显一双眼睛却瞪得火红,不满地对“女婿”道:“贤……唉,婿,有点耐心,可爱还未与你拜堂呢,现在就动手动脚的可不太合礼数。”
屠老大强忍住一声咒骂,为了娶得美人,他也只得咽下这口鸟气,咕哝道:“好,俺就听你的。什么玩意,反正早晚也是俺的人嘛……这么啰嗦。”
卜葆显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压抑下抡起九环金刀砍人的冲动,他脸色铁青地道:“咳,可以开始了吧?”
“快快快,俺可等久了。”
司礼先生清清喉咙,“一拜……”
“等等。”凤冠红盖头底下突兀地响起一声娇喊,“我有话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
“爱儿,怎么啦?”卜葆显亲亲切切地询问着女儿。
咦,兴许是他刚刚气昏头了吧?怎么觉得爱儿今天的声音不太一样。
“爹爹,今日是女儿的大喜之日,应该亲自拈香向祖宗牌位祭告,爹爹以为如何?”
卜葆显没想到向来温驯怯人的女儿竟然也有这一番细腻心思,他心里真是寸寸如刀割,噙着老泪道:“好,好,乖女儿,这也是应该的。”
所有人都感动得要命,就只有屠老大不满的嚷道:“这到底要不要拜堂?该不会是捉弄老子的吧?”
卜葆显再也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爱儿要跟祖先们辞别,你有什么意见?”
“呃……”屠老大再怎么不懂得看人家脸色,也知道众怒难犯,识相地摸了摸光头,“俺也没说不行……不过就问问嘛。”
喜娘燃起了三炷香交给新娘子,新娘子伸出纤纤小手,开始举香祝祷。
“家堂一家之主,祖宗满门先贤,今朝我嫁,未敢自专;四时八节,不断相烟,告知神圣,万望垂怜。出嫁以后,以我为天,丈夫惧怕,公婆爱怜;妯娌和气,伯叔忻然,奴仆敬重,小姑有缘……”
众人和屠老大正满意笑着,没想到新娘子接着唱——
“不到一年之内,死得一家干净,家财都是我掌管,那时快活赛神仙。”
剑会噗地一声,急忙掩住了笑声。
可满堂的人怎么忍得住?笑的笑、惊的惊、错愕的错愕,卜葆显整个人呆住了,屠老大登时变脸。
“你这死婆娘说的是什么?”
新娘子像是不怕他的怒气,大声唱道:“你这家伙可真差,真的像个野庄家,你是男儿我是女,尔自尔来咱自咱。你说我是你妻子,又说我是你浑家,哪个媒人哪个主?行啥财礼下啥茶?多少猪羊鸡鹅酒?什么花红到我家?即早出去连忙走,休要恼了我们家。若是恼咱性儿起,揪住耳朵踩头发,扯破衣裳抓破脸,漏风巴掌顺手刮。扯碎网巾你休怪,擒你光头莫怨咱,这里不是烟花巷,又不是那娼姐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顿拳头打得你乌龟满地爬!”
“爱儿?!!”卜葆显真是又羞又恼又爽快,满脸忍不住要笑,又不得不板起脸来教训女儿,“你……你打哪儿学来这个……这个……”
剑会紧掐着一旁的柱子,一手揉着小腹,他快憋不住了,真想畅快的笑出声。
屠老大暴跳如雷,哪堪被一个女人这样讽刺?他伸出手就要抓住她甩耳刮子,可手才伸了一半又是痛彻心扉的抽起筋来,他又气又惊又怒,忍不住破口大骂。
“岳父这是什么意思?俺要娶的可是个小娘皮,不是这种泼嘴货,你这是什么狗屁老爹教出什么狗屁女儿?”
卜葆显脸色倏然一沉,这下子被人欺上这张老脸来了,哪还忍得住。“我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儿真心要嫁给你,就算是她唱个曲热闹热闹又有什么干系?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我闺女嫁你是抬举你了,你现在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胡诌些什么?当我千里护镖客卜葆显是好欺负的吗?”
“你你你……”屠老大气到昏头,嘴巴哇啦哇啦地鬼叫起来,荤的素的齐出,“俺X你卜家全家老小,竟然把俺当猴子要,你个闺女有什么了不起?说胸没胸,说屁股没屁股,老子若不是看在那三车嫁妆的份上,谁有精神给你这老乌龟磕头认岳父?俺在江湖上可也是响叮当的人物,俺要娶的话,自然有一大把婆娘送上门来,你当俺希罕你家的泼嘴货啊?臭娘儿们,她爱嫁,俺还不爱娶呢!”
大堂和厅外的人们全看热闹看傻了,就连屠老大的几个朋友也呆呆地张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卜葆显跳了起来,青筋暴露,“你当我爱认你这个女婿啊?若不是你好狗运打赢了,我一个娇滴滴的女儿怎么舍得嫁给你这只光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