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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联盟会派我来递帖子,说你很久没出席,大家想你想得紧,过了元宵想办个聚会,请五爷拨个时间出来。」也不管指头沾了糕饼肩,他从镶丝嵌花的长袖拿出拜帖。

  「文联盟会跟我无关。」一个废人不需要交际应酬。

  「你是发起人,龙头钦。」

  「说不去,就是不去。」



  所谓的文联盟会成员包括古玩界、朝廷官员、文人学士,也有像天鸟过这样自诩不务正业的人,他们多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也不局限在鉴赏古玩上面,弹琴下棋,以文会友,三五成群泡茶聊天,才是它最大的功用。

  滕不妄受伤以后,不只谢绝朋友的探视,他封闭了自己,也把别人的关心一并摒弃。

  「这样啊……」天鸟过不敢勉强,可气在心口也要凶他两句。「当缩头乌龟也有个期限,自艾自怜也该有个限度。」

  「别以为天青鳞的面子能大到保你全尸!」滕不妄沉了睑。

  每次都用他大哥来打压人,「不要这样啦,大家很久不见你,虽是假借搂了新货色比较一番……」

  「你还说?!」他真不怕死啊!



  「要不然你借我耳姑娘,由她代替你出席。」这座硬邦邦的山不转,路转嘛。「我听说喽,她评鉴古物的眼光不比你差。」

  「我不会让你打她主意的。」他已经有想打断天鸟过狗腿的念头了。

  * * *

  难得能偷到半日清闲,钵兰心想,五爷跟那杜公子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这表示他不需要她的时间,那她做什么好呢?找翠娘去吧。很久以前就想去找她了,她俩虽然同在一个宅子里,却难通声息,服侍不同的主子,即便只是几堵墙壁,却可比天涯海角。

  她并不怀念大厨房的工作日子,翠娘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怀念。

  「钵兰,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趁着暖暖日照在小院子挑菜的翠娘,一下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钵兰。

  「五爷有客人,我偷了个空,想说多日不见,上回的事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挂着,非来看你才能心安。」上回翠娘被火爆的五爷骂哭,仅此一次就被调回大厨房工作。

  翠娘害羞的低了下头。「早就没事了,我们做奴婢的要是脸皮薄,怎么混得下去,我可不像你。」

  「那就好。」钵兰放心了。

  两人在小板凳坐下,翠娘迫不及待的拉着钵兰的手。「你在五爷那好吗?他会骂你、打你吗?」

  「他骂他的,我这边听,这边出去。」指着耳朵,钵兰展现难得的俏皮。

  「也只有你受得了五爷的脾气。」

  「他只是嘴巴坏,人,其实很好的。」仔细琢磨,他的骂声里就算不是关心,也不见恶意,相处久了,慢慢才发觉。

  「真的吗?」怎么钵兰讲的跟大家谣传的都不一样。想当初她也是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大半,回来还被大家嘲笑了好一阵子。

  「你看我现在不好好在这里。」

  「对钦,能让你回来看我,我想五爷的人其实是不坏的。」

  钵兰虽不是健谈的人,但两个人久没见面,晒着暖暖的阳光,轻声笑语,感觉温馨。

  「哼,我说哪来两只蟋蟀吵得我不安宁,原来是两个偷懒的丫鬟。」声音还在树枝上飘荡,轻灵的人一跃而下。

  「五……言。」钵兰呐呐道。

  「本公子的名讳岂是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丫鬟叫的!」少了在滕不妄面前的恭敬,他胡乱的踢着脚边的碎石子,往钵兰身上招呼而去。

  「呀。」

  「钵兰,你是怎么招惹这灾星的?」翠娘把钵兰拉到一旁,眼神奇异。

  「什么灾星?我不懂。」他不该是五爷身边的小侍卫吗?虽然没有打过招呼,只要五爷在的地方,她都能确定这个忠、心耿耿的男孩也在附近。

  「你这碎嘴的丫鬟,敢在本少爷面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撕了你的嘴,看你用什么来说人家闲话!」他气焰嚣张,青稚的脸上充满不该属于他年纪的愤恨。

  「奴婢不敢。」翠娘闭嘴。

  「知道就好!」架子够大,威风使尽,他把目光转向钵兰。「藤府一个个丫鬟都这么闲,你要是这么多时间,不如多花点力气把院子的杂草拔干净,半个时辰,我会让梅妈去检查。」

  「你太狗仗人势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不过是……」翠娘气不过,下面的话被钵兰用手掌捂住,给消音了。

  「翠娘……别说。」翠娘虽然是替她抱不平,但是,接下去的话恐怕绝对是伤人的。别说大人,眼前的男孩,看他寒毛竖立的警戒模样,就知道他也承受不起。

  「钵兰!」

  「只是拔草,我们是奴婢,本来的工作就是劳动。」她不是认命,是对无谓的斗争不感兴趣。

  * * *

  「嗤……喝……啊……疼……」钵兰一只微白的手掌朝天掀着,微蹙着眉任由梅妈使着镊子拔去其上处处密布的草刺。

  「宅子里面谁都好商量,就五言小少爷,有多远,就离他多远得好。」梅妈拿着从丝瓜棚下取来的丝瓜露倒在钵兰手心,细细的涂抹,殷殷叮咛。

  「小少爷?」

  「嗯,他是五爷年轻时在外面的私生子。」梅妈也不忌讳。这是滕府公开的秘密,骗不了谁的,除了新来的佣人不知情,元老级的仆从没有不知道的。

  「既然是小少爷,为什么以侍卫的身分待在五爷身边?好奇怪。」有钱人家的家族史多得是恩怨情仇,像她的家也一样……

  不知怎地,五言那捍卫自己的脸不断在钵兰面前重复出现。

  那倔强的少年也是私生子……

  「五爷被火伤了以后,他有一阵子寸步不离的守着五爷,别人劝他也不听,说起来,也是可怜。」梅妈把桌面的束西收拾一边,研究着钵兰的神情。

  「五爷的伤……」

  「几个月前五爷应邀出席东街曹老爷的宴会,一场火来得莫名其妙,一说是丫鬟没有小心火烛引起的,另一说是厨房的储油流到柴房引的火。总而言之,五爷为了救人,一直在火场中跑来跑去,曹府倒是好,只烧了几幢屋子,五爷却伤了脚,整个人也消沉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是听说,五爷绝口不提,就像五言娘亲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梅妈的话像烧过的铁板让钵兰坐不住,想到那场熊熊火光的灾难,她难辞其咎啊。

  她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赎罪,洗掉一身的罪孽?

  回程路上,她思前想后,越想越是茫然。

  因为全心全意都在别的事情上,一条蛇从草丛中滑行出现,红红的蛇信吞吐着,来到钵兰飘扬的裙摆间,就要缠上她的小腿。

  「啊……呀。」惊呼声被厚暖的袄子还有人体的体温吞没,她轻灵的娇躯被人拦腰一抱,离开了地面。

  「不许回头。」熟悉的嗓子不脱习惯性的命令。

  他可不要她瞧见头盖骨净碎的蛇尸。

  离开小径,回到平常的道路,滕不妄把她放下。

  她的身子不似一般女子香馥,也不够柔软,但是抱在怀里却有股叫他心安的感觉。

  她不肯放,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臂。「蛇。」

  「我把它打死了。」

  冬天是蛇冬眠的时间,出来觅食不可能,更遑论袭人,除非是人为的。

  「我……怕。」童年被蛇跟四足动物吓坏的经验,多到足够让她成年后还恶梦连连,直到现在,就算无害的兔子,她都希望能离多远就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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