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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笨法子。」

  「你知道我用木炭做记号?」

  「我又不是死人怎么不知道!」三、两句话又惹火他。

  钵兰无言的闭嘴,谁叫路痴的人是她。



  滕不妄以为吃东西可以镇定他的情绪,谁知道他就是无法忽视钵兰茫然的模样。

  「去找梅妈,要一份宅子的路线图。」他甩下筷子,等一下午膳要是再敢迟到,看她怎么解释!

  「噢。」

  用过饭,滕不妄看了会书,才抬头,又发现钵兰倚着屏风打盹,双手不忘抱着屏栏。

  又睡,就算猪投胎也有清醒的时候,她倒是处处可睡,随时可睡,他不过翻了几页书她已睡去,本来想叫醒她的,但想起昨晚她不停的呓语就作罢了。

  爱睡,就给她睡吧!只要不摔下去就好了。可是才想着呢,砰地一声,滕不妄的睑又变成了猪肝色。「耳钵兰!!」



  幸好不是头着地,钵兰摸摸摔疼的手臂。「咦?」

  「你可回过神了?」他冷冷瞅她。

  知道他消遣自己,她站起来。「要是五爷允许,我可以出去的。」

  不想看她可以直接说,一直无所事事的待在房间里,她也很不想。

  「哦,我倒是想知道你出去能做什么?」他嗤了声。

  她微带惊讶,「可以做的事情那么多,你除了看书都不做别的消遣?」

  「你说我这残废能有什么消遣?」

  钵兰垂下眼。依旧是话不投机啊。

  「耳钵兰!」她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欺负她吗?

  她抬头,鼓起勇气。「要是五爷肯,请让我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她才不会一直想打瞌睡。

  自从她离家以来,做的都是劳力工作,只有日前被罚到藏珍坞去的那短短一天,重温了以前工作的感觉。人,好难相处,那些文物骨董就不会了,它们能让她无拘无束的挥洒,也还报它们最初的光华跟璀璨。

  「伺候我不是工作?」他没好气的问。哪个丫鬟不捡简单的工作做,偏生她就是跟人家不同。

  「不一样的。」提到这钵兰不禁侃侃而谈。「人除了劳力以外,精神上的工作可以让心情愉快,当你做一件你很喜欢的工作,可以忘记其他的烦恼,藏珍坞里还有很多需要修补的骨董品,你让我到那里工作,我会很感激你的!」

  「我要你的感激何用?又不能拿来赚钱,」他马上否决她的话。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我就知道行不通。」

  他眯起眼睛。她拐弯骂他不通情理吗?「你想去,好,我还烦恼请不到专家来处理那些物品。我们现在就走,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你要知道,里头随便一件东西都可能比你值钱。」她以为那些骨董随便用浆糊抹一抹就了事吗?

  * * *

  一个硕大的胖姑娘笑脸迎人的杵在门口,克尽着门神的任务。

  「要是可以,找一个可以跟胖姑娘站一起的秦男俑,两个人看家也有伴,你说好不好?」

  「别跟我讲这些无聊事。」真的门神听到要吐血的。

  桃腮粉脸的胖姑娘,让钵兰心情不自觉的感到愉悦,发自内心的笑容漫上她的脸颊,本来少有生气的眼珠又亮又光,这样的转变很不一样,使她整个人焕发出一股迷人的神采。

  「我是说真的,南大街的挂货铺应该找得到。」

  她知道挂货铺?滕不妄不动声色,暗暗记下。

  挂货铺不同于古玩铺,收购物品的种类繁多,零星广泛,货物的价值或许比不上古玩铺,好处就是大江南北的货物集于一地。

  一进门,钵兰忙着四处把窗户打开,好让新鲜的空气流通。

  滕不妄冷眼看她忙进忙出的,不发一语。

  她怕脏,平日不喊她,就不见她动手打理,他看书,她就打瞌睡;来这里,她竟如同鱼回到河流,带劲的样子比跟他单独一起的时候生动活泼太多,跟他这个残废的人在一起是桩苦差事他知道,宅子内的流言不用刻意打探,到处都能听见,大家都以为他聋了,就什么都听不到,没有人记得他还有一只耳朵是健康的。

  滕不妄心情起伏,屋子里静悄悄的。

  钵兰不管他,人赖在破旧的桌子旁调浆。

  她专注的样子让他很享受,对,享受,这奇异的感觉并非头一遭,跟她在一起,他的心总能够感觉到难言的平静,那是他很久以来不曾感受到的。

  她很融入这样的环境,到处都是散实的骨董,这些是他以前搜罗来的,本想说有一天不管事了,就天天修补这些古文物过日子。然后,一场火毁了他鹏程万里的前途,他不想见人,连带的,也忘记这些东西。

  调完浆,钵兰跑出去端来一大盆水,把一幅从锦轴上撕下来的洛神图泡下去。她细细的打着水,让年老的绢纸重新得到润泽。

  「你很喜欢骨董。」

  听到声音,钵兰好一会才抬头,讶异声音的来源,呀!她居然把他给忘了。「啊……对,因为小时候妈妈不在我身边,她去世得早,加上……我经常被关在仓库里面,为了排解寂寞,就把仓库里面的人偶当成说话的对象。」

  被关在仓库里?她的恶梦总是跟仓库脱不了关系。「家人呢?」

  工作的时候钵兰毫不设防。「我有三个哥哥,爹很忙,哥哥也忙,我是私生女,所以不管爹爹还是哥哥们都不喜欢我。」

  「把你长年关在仓库是谁的主意?你爹还是兄长?」

  「是……哥哥。我不应该插手他们的生意的。」

  「你家做什么营生的?」滕不妄还记得他以前问过,但是被她躲过去了。

  要套她话,看来必须在她专心别的事的时候。

  「我爹……开了家小铺子,小本生意罢了。」既然她已经出来,跟那个家再也没有关系了,他们干什么营生也不重要。

  钵兰重新低头,把泡水浮起的洛神图捞上高高的桌子。

  铺上油布,纸旧了,不好揭,泡过水后更脆弱,怕伤着密密麻麻的落款,她只好找了张矮凳站在上头,费力的刷浆,就见她挽起袖子的胳臂来回刷抻,生怕留下一点泡泡、绉折。

  她专业的手法,补修、填绘、落假款、仿御题知识技巧,都不是三年五年学得到的,他刚才也浏览了经过她巧手修饰的胖姑娘,那釉彩粉饰得维妙维肖,该旧的地方一点也看不出新的痕迹,他突然升起渴望要看洛神图复原的面貌。

  把脚步往后移了几步,他低声唤叫,「五言!」

  比猿猴还矫健的小男孩从屋檐翻下来。第一次被呼唤,他的脸有着掩不住的兴奋。「五爷,您唤我?」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除了她,又一个。

  「五爷……」

  「得了,这次算了,我有事要你去办。」是他的脾气变好,还是这些人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

  「我听着!」五言极其兴奋。虽然说那个碍眼的女人也在,算了,原谅她一次好了。

  「我要你去一趟不妄斋……」

  「遵命!」

  五言欢天喜地的走了,背负着不明的任务。

  滕不妄回过头来,背着他勤奋工作的钵兰浑然不知道有谁来了又走。爱物成痴用在她身上真是无比的恰当。他摇头,发现自己居然不是那么计较他跟骨董在她心中的比重。

  要看到一个热爱工作的女人,几百个女人里面也难找到一个。

  他看书,钵兰做着她的事,时间随着流逝,日照西斜,寒风一阵强过一阵了。

  眼睛有些酸疼,钵兰才发现自己在工作台上磨了一天。要糟!她的工作可是伺候五爷,那个暴君要发现她摸鱼摸得这么厉害,非把屋瓦都吼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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