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
「你不用安慰我,因为任何安慰的话,都不能改变什么。」叶莲用力地握紧拳头,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做出了此生最痛的决定。
「你帮我告诉尉迟劲,如果他认为他现在还需要一个妻子,那么我会在这里等他。但是,只要他寄离婚协议书过来,我会签名的。」她褪下婚戒,沉痛地闭上了眼。
「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叶莲的回应是干笑两声。
「我会帮你把这些话转述给尉迟劲的。」
「谢谢。」叶莲一手捣着她的胃,一手拭去额上的冷汗。
「我相信他一定会尽全力挽回你的。」
「希望如此。」叶莲挂上了电话,痛苦地抱着双膝,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那一夜,叶莲没法子成眠。
一夜过去之后,一天、两天、一星期、半个月、一个月过去了——
她仍然没有等到尉迟劲的电话。
所有关于尉迟劲的近况,都是白裕承告诉她的。
她没有拨过一通电话给尉迟劲。如果毫无音讯,就是他的选择,那她还能强求什么呢?
然则,她也没有收到离婚协议书。她想,那多少代表了尉迟劲还是比她想象中的在乎她一些吧。
这样也就够了……
叶莲重新回到了不认识尉迟劲之前的生活,只是她开始让自己活得更像一个民宿主人了。
她开始学烹饪,学习任何一切她所能学习的东西,把自己累到没有力气思考。
偶尔,她会一个人到花莲市区找间饭店住个几天。因为要欺骗老爹,她要到台北和尉迟劲见面。
听起来有点悲哀,但是叶莲并没有自怨自艾太久。
因为,她很快地便发现了另一份能够重新支撑起她的世界的强烈情感。
时间,仍然继续在走。
时间,仍然继续在走……
第3章(1)
四年后——
阳光洒在一座白色美国南方建筑前的如茵草坪上,绿意于是被烘出一片暖暖的草香。
一阵徐风将这股青草气息,缓缓地送入大宅的高宽门廊里,试图带给屋内的人一阵早秋的舒爽味道。
「见鬼的!」尉迟劲把啤酒空罐往地上一扔,正巧击垮了一迭垃圾小山。「那是什么鬼道路!水沟盖居然是用铁板包保丽龙填上去的,原料物价再飙涨也不是这种搞法,我绝对要申请国赔!」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百零八次了。」白裕承拿起自备的咖啡,优雅地喝了一日,目光同情地落在尉迟劲里了石膏的右腿上。
一个彪形大汉居然因为一脚踩上水沟盖而小腿眼腱断裂,那个画面想起来实在挺滑稽。不过,只要想到那堆官员面对的是莽夫尉迟劲的怒气,白裕承可就没什么心情微笑了。
这几年长居美国的尉迟劲,落腮胡造型和魁梧身材没变,但是,脾气却是愈来愈差了。只要尉迟劲那双黑瞳狠狠一瞠,再不识相的人也知道不应该招惹这个男人。
事实上,尉迟劲在不久前才用一记左勾拳,让一个男人因为颚骨破裂而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反正,我已经让律师去准备文件了,绝对要告到那些官员哭着上门来求饶,告到他们赔出一条马路的钱。居然还敢跟我说什么,正常人站在水沟盖上跳,也不会掉下去。难道我肥得像猪吗?」尉迟劲的怒吼声,狂暴到可以吓死孩子。
「放心吧,就凭你国际危机处理大师的名号,加上这回又是回来帮国内企业度过难关的,他们绝对会给你一个好交代的。」白裕承再笨也知道这时候应该要说好话。
尉迟劲现在正坐在一张摆了十天份杯盘的长桌面前,万一他心情一不快,随手拿起杯盘乱扔,那种惨烈情况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危机个大头鬼!我现在连自己的状况都处理不好了!」只要想到未来几个月,他都不能去爬山、打拳击,他就有一肚子火想要发泄。
白裕承一看到他脸色愈来愈铁青,连忙转移了话题。
「容小的斗胆请问危机大师,你的屋子是被恐怖份子侵袭过吗?枪林弹雨的实境剧拍摄现场,也不过如此吧。」白裕承环顾四周,全身发痒了起来。
「你脑子装的是石膏吗?你难道要我抓着这支拐杖,裹着石膏扫地、拖地不成?」拐杖一阵乱挥,一阵雷声狮子吼轰隆隆地从尉迟劲的口中爆出。
「你没里石膏时,生活环境也没比现在好多少。」白裕承想起他们大学时共住的公寓,不禁蓦地打了个冷颤。
「废话少说,是朋友就帮忙找个管家过来处理。」尉迟劲把手里的咖啡空杯往垃圾桶一扔。
无奈,垃圾桶已经满到不能再满的地步,咖啡杯自然是滚落到了地上,并流出了一道咖啡色渍痕。
「何必请管家呢?」白裕承的眼里闪过一阵淘气光芒。「我记得阁下似乎有个被放逐在边疆、经营民宿数年的妻子,她应该能有法子担负起此一重责大任才是。」
「你找骂挨吗?」尉迟劲抡起拳头,结实臂膀上的青筋毕现。
人在国外,不提起那段婚姻,还算自然。回到台湾,配偶栏的名字便有如芒刺在背般地让他坐立难安。
「我不是找骂挨,只是你难得回来台湾,又难得地在这里摔断了腿,需要人料理家务。于情于理,找嫂子帮忙是最天经地义的事了。」
「不准叫她嫂子!」尉迟劲大吼出声,没受伤的左腿往长桌上一踹。
白裕承往沙发上一缩,惊恐地看着长桌上满坑满谷的垃圾像火山熔浆一样地「流」到地板上。
「那要叫她什么?尉迟夫人吗?」白裕承拿起了一颗抱枕挡在胸前,继续出招
尉迟劲人好不容易肯回来台湾了,他当然希望那两人的情况有所改变啊。
「叫她叶莲!」
尉迟劲抿紧唇,脑子却已经主动地开启了某一段的记忆匣——他记得叶莲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他记得她在偷笑时,总会发出「咯」的气声;他记得她也爱陈升;他记得她总是不厌其烦地配合着他的所有要求……
「没想到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啊。」白裕承椰瑜道。
「混蛋,我也是有身分证的人!」尉迟劲眼露凶光,很认真地从地上找寻着最适合扁人的瓶罐。
「喂,别闹了。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不要以为只要汇钱到人家户头就没事了,你偶尔总是该关心一下她吧。」要不是因为打不赢尉迟劲的话,还真想给他一拳。
「她抱怨过吗?」尉迟劲紧张地搓着下颚的胡渣,全身都不对劲了起来。
这些年,都是由白裕承负责和叶莲联络、负责听取私家侦探定期的叶莲生活报告的。而他甚至孬种到连询问叶莲近况这种事,都觉得心虚。
「你觉得叶莲会抱怨吗?」白裕承瞪他一眼,反问道。
尉迟劲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她的家人还好吗?那间民宿还是她和老爹在经营吗?」尉迟劲困难地吐出话来,肩臂绷成了死紧。
「你的岳父在今年年初蒙主恩召上天堂了。」白裕承决定实话实话。
「你混蛋!这种事居然没告诉我!」尉迟劲眼神狰狞地站起身,威胁地朝他跨了一步,颈背间坚硬的肌理已做了随时要出拳的打算。
「冷静!」白裕承马上跳到沙发背后,摆出停战手势。「是叶莲特别交代,要我对你守口如瓶的。」
「什么意思?」尉迟劲眼一眯,怀疑他的耳朵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