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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鸿飞却逞往地上单膝下脆,面不改色的继续讲理。“草民不敢说皇上您胡涂,皇上您也不胡涂,您是明君,深得民心,可草民斗胆的认为圣上您的身边,定不乏欺上瞒下之人。”

  “欺上瞒下?你是指……”圣上因鸿飞的提醒而沈吟。

  “草民无法明指出什么!可草民明白‘一样米粮养千百种人面’这样的道理,而草民身为人子,不能洗刷或平反父亲的冤屈,让父亲含笑的瞑目于九泉,草民感觉自己……是枉生为人!”

  水翎原想斗瞻出声制止鸿飞继续往下说,可当她看着丈夫那慷慨从容的面容时,她也同时看见了他那炙烈执着的心志。她于是收回即将出口的话,和他同甘共苦,甚至同生共死的心情也更坚定。



  这边,皇上面无表情的思虑鸿飞的话好半晌,才问道:“你既然有这些情志,为什么不思上效朝廷,再图洗刷你父亲的冤情?”

  “草民确实如此想过。自幼,草民便刻下苦功,研读经书,盼的是有朝一日能求得功名,替先父一雪前耻,顺便让尹家再度门据光耀,怎奈……草民十二岁起便身染怪症,一病不起,直到八、九个月前,承蒙靖王爷夫妇不弃,他俩重诺的将二格格许配给草民,更幸运的是二格格是个多情多义的女子,因为她的多方牺牲,草民的怪症才得以痊愈 如今,草民已不再苛求功名,只是,身为人子,草民怎么能够不心悬念着先父被滴官后,那含冤莫辩、风凄雨清的摸样?又怎能或忘他情、死不瞑目的情景?”鸿飞这段话,说的是相当激动,相当恺切。

  “也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皇上继续沈吟良久,却突然文不对题的反问他道:“方才,朕听水翎侄儿提起,除了诗书画,你对纺织及漂染印也颇有钻研,对不?”

  “草民对这方面的确小有涉猎!”鸿飞不疾不徐的答。

  “那好,朕此刻倒是有些彼关这方而的问题想问问,你!”

  看来,圣上是要来上一次临场考试,只是众人皆不知其动机与目的是什么?不过至少,皇上此刻的“龙颜”看来的确比乍进靖王府时和颜悦色多了,众人这才稍稍放下悬了老半天的心来!



  而鸿飞,依旧不矜不躁的回答道:“圣上,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草民将竭己所知。”

  “你可知‘织造署’的功能是什么?”

  “从字而看,自然是织造衣物。”

  “你可知什么是咱们大清朝的‘命服之制’?”皇上颇严肃的问。

  “所谓‘命服之制’?就是限制官服穿着的式样、花纹、用料等等!”鸿飞则慎重的答。

  “你分辨得清楚明代与咱们大清王朝的男子宫服,在式样上有哪些不同吗?”

  “草民略知一、二。”鸿飞思索了小片刻。“明代男子的官服,主要是圆领袍、纱帽、皂靴、玉带;咱们大清则改圆领袍为瘦袖袍,外头套上对襟褂,长的叫大褂,短的叫马褂。纱帽改为红缨帽,夏天凉帽,冬天暖帽,具系红缨。靴子,基本上和明代相同。玉带则与明代用法不同,系于袍外。”

  万岁爷边听边点头,似乎也有些讶然于鸿飞年纪轻轻便观察如此之人微。不过身为万岁爷,他自然不会因一、两个答案就批下分数。“此乃基本常识,知之不足为奇。”他先泼鸿飞冷水,之后又提出一个看似与之前的问题不大有关联的题目。“你对‘缂丝’有什么样的认识?”

  可庆幸的,这个题目对鸿飞来说,有相当多的发挥余地。“圣上若问草民对‘缂丝’的认识,草民首先得提到宋徽宗赵估曾题于一幅名为‘碧桃蝶雀图’缂丝画上的一首诗:“雀踏花技出索绂,曾闻人说刻(绎)丝难。要知应是宣和物,莫作寻常莆绣看。”宋代的缂丝,闻名于我国的纺织史上,其中又以朱克柔最为有名,其绎丝,不仅是累积了丰富的运线和配色经验,还层次协调分明,表面丰满紧实,丝缕显着匀称,画面变化多端,几可比拟雕刻镶嵌,也难怪连宋朝皇帝都要慕名派宦官到江南去搜购,并题诗于其上了。”

  “确实有此一说。朱克柔的绎丝织品精湛绝伦,巧夺天工.可惜,近年来织造署里,便难得一见如朱克柔般能作出流传经世的缂丝专家。”万岁爷似乎略有感慨。

  其实,织造署里一定不乏专家,可惜全被用来绣作帝王将相穿着的龙风莽袍,正因为这种“贵妇人一衣,终岁方成”的劳民伤财工作,才导致所有专家忙得没夺创作出“运丝如运笔”这种种传世的缂丝艺术精品啊!

  鸿飞心里这么咕哝着,却也明白嘴上不能这么挞伐皇室,他又思虑片刻,才慎言道:“其实,不一定要在织造‘署,深闺绣阂里也能培育出‘风豁洗去脂粉,非寻常莆绣’的专家啊,差别只在,深闺绣阁里的作品不曾流人坊间,所以世人并无缘得见,世名也无由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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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所指的是——”

  “水翎,草民的妻子,也是靖府的二格格!非草民违心夸奖,昔时在海宁开设‘海意坊’时,整个铺子里卖相最好,深受喜爱的莫过于水翎的各式丝绣,万岁爷若存疑,犹可向海宁的搪院总监谢大人求证。”或许是因为不忍妻子的才华被埋没,鸿飞竞极力向万岁爷推荐起水翎的针莆功夫。

  而水翎,除了颇讶然于鸿飞的主动之外,自然也不遗余力的反过来夸赞自己的丈夫。“皇叔,鸿飞对水翎情深意重,在您面前,他自然是抬举着水翎,可皇叔有所不知,鸿飞电曾在织造上刻下一番功夫,且成绩斐然。”

  “哈!瞧你们夫妇,还真是天唱妇随,一卖瓜,一自夸。”皇上审视鸿飞,又看看水翎,除了钦羡这对夫妻的神貌合和,伉俪情深之外,自然也得验验成果。“不过,朕倒很好奇,想看看你们这对小夫妻俩在织造方面的‘斐然成绩’!”

  依靖王夫妇的想法,这不过是圣上的另一种刁难,他们俩夫妻,虽知道水翎工于芾绣,可是也难以预测出那样的作品上不上得了万岁爷的眼,至于鸿飞的织造成品,他们夫妇俩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就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徒然的贻笑大方且触怒圣上。

  说来可怜,这靖王夫妻两人自圣上进门,便提心吊胆、情绪志怎,可回头看看鸿飞与水翎这对小夫妻,正大概是所谓的“初生之犊不畏虎”,瞧他们小俩口面对圣驾时,不仅不惊惶造作,还表现出难得的笃定与不亢卑的姿态,看得靖王和任昕这些皇上的亲戚们个个既汗颜又自叹弗如。

  而鸿飞和水翎却真是笃定的,因为他们对彼此都有信心。稍后,水翎暂时告退,且转进房里去找出几件她打海宁携回,‘原为她与鸿飞合力完成的创作品。当初,她抱病离开海宁带回这些织造品时并无其他目的,纯粹只想做个纪念,没想到如今却派上用场,能在当今圣上的面前“献宝”一番。

  也不枉鸿飞和水翎这小夫妻俩对彼此的抬举,验收过他俩的成绩之后,这次万岁爷不再穷装威严,直接表现出惊艳赞赏与爱不释手等种种情绪。这其中,又以一幅水翎拿天蓝、水红、月自、松绿设色织成的缂丝作品“百合开春图”。以及鸿飞以荣麻纱和蚕丝交织而成的柔滑白织布“鱼冻布”,最受皇上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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