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昕、向日青和连保岳,似乎都感应到这几句诗谒,他们浑身像被雷电电住了般,久久才能放松,更可怪的是,他们个个放眼四顾了半晌,也没见着半个人影。经谒声的传来,未免也太玄了!
更玄的是,屋内那因病虚已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水翎,突然向她的额娘示意,她要坐起来,想说几句话。
就像是回光返照,她坐得挺正直,脸色也有较好的颜色,这同时,向日青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拉着任昕和连保岳便逞往水翎的闺房里窜。
扫了一眼环在床畔的这么多人,水翎虚弱一笑,轻叹:“水翎真是福薄,无缘和阿玛、额娘以及众姐妹做更长久的亲人!”
“翎儿,快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芹福晋拢着水翎单薄的身子,哽咽。
“额娘、请您别哭了,也请您和阿玛原谅孩儿不能再克尽孝道。”
“翎儿——阿玛和额娘……怎么会怪罪你呢!”靖王偷偷揩掉眼角的泪,强颜笑着。“翎儿,有什么事,你可以放心的交代给阿玛,阿玛一定帮你办妥!”
“阿玛、额娘!水翎今生做了你们的女儿,是烧了好香,投了好胎,女儿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承欢膝下,唯一不顺愿的是,没能再见我的夫君鸿飞一面。唉,不知他如今是生是死,怎么也不曾人我梦里来?”水翎轻喃,对鸿飞,她依旧满心满怀的放不下。
水翎对夫婿的深情,令任听、纤月和花绮众人心有戚戚焉,他们不禁要反省,骤然将水翎自海宁带回京师的举动,是对或错?
说到心有戚戚,向日青更是无可避免。看来他对水翎这么多的用心,还是抵不过人家夫妻一场的恩爱之情。
日青用酸葡萄的心理酸酸的暗付,这同时,水翎却像忽然记起他的存在似的,朝他幽幽劝道:“向公子,水翎真的感激你对水翎的厚爱,可燕娘是你的妻,是你该相守相携一生的人,她既娴慧又淑德,你该好好待她才是!”
哈,贤慧又淑德?天知道!向日青打心里冷哼。现在他的心目中哪有巴燕娘的存在?唯一在他心眼底的,只有水翎,水翎!
这是一种固执,一种未经教训的固执!
“再说吧!”向日青趋近床沿,突兀的揪住水翎枯瘦的手,深情款款的说道:“水翎,你好好休养,快快把病养好,咱们再谈以后!至于燕娘……”顿了一下,他语出惊人的强调:“我已经写好休书,决意休了她!”
“嘎——
陷在悲伤气氛中的人又全都陷人错愕之中!
水翎一向是重姐妹情感的人,燕娘虽不是她的亲姐妹,但曾相处一段时日,她是真把燕娘当亲妹妹看待,面向日青如此的作为,令她感觉自己已经对燕娘不义。
“不,千万不可!”水翔低喊了两句,竟突然脸色一阵青损的颓然倒卧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救的救、急的急、哭的哭,真个乱成一团。
好不容易水翎的病情稍微回稳了下来,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纷沓鼎沸的嘈杂声,某个新来的守卫,结结巴巴来报。“王爷,门外有个女……女子手握双剑,自称是咱们府里的姻亲。另……另有一个男子,没有武功,可却自称是……是咱们府里的二……二姑爷,目前正朝西厢这边杀……杀……杀过来!”
众人又为这突来的情况而怔仲!靖王仍未想通侍卫的话,一阵刀光剑影与两条人影已闪进了水翎房里。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尹鸿飞和尹霜若。
靖王看清是尹家两兄妹,自然很快喝退众守卫,满脸惊异的走近他们。
霜若往地上一跪,请罪道:“王爷、福晋,尹霜若每回来都这么惊动大家,恳请原谅。可我以为贵府家丁就算不认得我的兄长鸿飞,至少也认得我,怎奈他们硬说我们兄妹可能是刺客,不肯放行,我只好硬闯了。”
靖王苦笑。“尹姑娘,实在不巧,最近靖府汰换了一批家丁,旧人有的走了,新人又有眼不识,请尹姑娘不要见怪。”
“岂敢,岂敢!”霜若拱手,然后推推犹如二楞子,只直棱棱痴望着水翎的哥哥鸿飞。“哥哥,叫人啊!向王爷,福晋问安哪!”
鸿飞慌忙回神,也没弄清楚哪一位是福晋,便往靖王跟前一曲膝,问候道:“王爷,福晋万福,小婿尹鸿飞给两位请安。”
靖王和福晋同时拉起他来。这同时,房里每个人的眼睛都不觉转向这位看来风尘仆仆,却仍难掩翩然风度的俊逸青年。
靖王和任昕、纤月、花绮这几个曾到过海宁的人,都相当错愕于尹鸿飞外表上的改变。在他们的印象中,他只是个经年累月缠绵病榻的病人,虽有十分的斯文,却仙风道骨,弱不胜衣,任谁都没想到,他竟会是个昂藏六尺,卓尔不群的美男子。
向日青更是傻大了眼,怎么样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如芝兰玉树的男子,会是他口中的海宁“病夫”!
一旁,心情一直随着姐姐的病情提心吊胆的镜子,一见着这位从未谋面的二姐夫时,表情一阵错愕,心头也同时震荡着一股预感——一股“好事近了”的预感。原来,这尹鸿飞果真是她先前冥想景象中,那位搀扶着二姐水翎的斯文男子。
而芹福晋看女婿,一向是愈看愈有趣。若不是因为水翅现正重病着,她定要大笑几声,以资庆贺,贺的自然是老天有眼,让她得了两个丰采裴然的女婿。不过眼前她虽笑不出来,倒也难免要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鸿飞,听任昕和纤月说起,你的病况几乎已是……医药无效,可你怎么还好端端的?并且和霜若一同来到京师?”
“福晋,这一切说来话长,请容鸿飞稍后再禀,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先救二格格。”鸿飞的语气是恭谨克制的,但他投向水翎的眼神却是急切的。
或许因为方才急救之后的药效已经发挥作用,水翎正静挣睡着,浑然不觉鸿飞的到来,可凝视着她病里憔悴的容颜,鸿飞心中不觉一紧,眼眶不觉一温。
“救翎儿?怎么救法?”靖王把头一摇。“纤月的医术,在咱们京城里不算顶尖也堪称第二,可还是对水翎这身病束手无策,鸿飞,你能有什么法子来救翎儿呢?”
鸿飞想了想,正打算禀明自己的想法时,向日青却突然的插嘴了。“王爷,福晋,想必尹公子是打算‘如法炮制’,割自己一块肉来让水翎和药丸子吃!”
虽然说得奇准,可向日青的语气却纯属嘲弄。
还不识得“情敌”的鸿飞,有些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也如玉树临风的男子,谦冲的拱手问道:“这位公子是……”霜若忙着向兄长使眼色。刚才她一进门就看见任昕、向日青、连保岳这沆湿一气的三个公子哥儿全在场,她当然怕自己的兄长吃了这几个豪门公子的闷亏。可鸿飞一向极少遇上这种场面,他又哪里懂得霜若的眼色代表什么意思?反倒是向日青不由衷的冷冷一笑,“你是……向公子!”鸿飞楞了楞,这会儿才弄懂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也.不由得多看了向日青两眼,心想:原来这就是先前与水翎文定过的达官之子!
看他穿着华贵,一脸的雍容,倒让鸿飞产生了些许的自卑心理,不过他很快的提醒自己——今日来,是为了救病重的水翎,而不是和一群豪门显贵别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