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若偷偷的睨了仍躺在床上的哥哥一眼,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霜若心疼与心虚。“我说哥哥呀,你也不要怪罪靖府和二格格的狠心,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你要相信,这么做对你和二格格都好,毕竟咱们和靖府是地位不同,云泥殊途啊!”
鸿飞依旧面无表情的沈默着,良久,木木然的说;“我知道——咱们是高攀了靖府,可我实在不相信,翎儿会不留只字片语的舍我而去,那完全不像她的性情!”
霜若不得不惊讶哥哥和水翎的相知之深。“二格格的确留了些话,在桌上。”霜若由桌上拿起那幅水翎临离去前留下的墨迹.涕给哥哥。
说来霜若也和母亲田氏一样的矛盾,一方面希望尹家能不再和靖府瓜葛,一方面又同情哥哥和水翎格格这对有情人,而看着哥哥那思无言伤欲绝的神情,霜若不得不开始省思这一半谎言的对与错!
面这当时,鸿飞正奋力坐起,如饥似渴的吞噬着那些属于水翎的娟秀字迹,看完,他竞兀自笑了,唯那笑是如此的萧索苍凉。“对我,翎儿毕竟还是心有相思,心有难舍,可是她却忍心——任溪斜、任山遮、任……人去也!”
之后,他绝望的捂着脸躺回榻上,那浊重的吸气声,令十岁起便不曾再见哥哥落泪的霜若震惊,面这一刻充塞在她心里的唯一念头是——错了!她和母亲商量出来的方法全错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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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知错,有些事也未必说改就能改,霜若和母亲的谎言便是如此!
而如此的谎言,以田氏和霜若的观点,是企盼对好不容易才醒来的鸿飞有所助益。换言之;人真的难免自私,霜若母女希望鸿飞在心无坚碍的状况下,身子快快复元,至于水翎为鸿飞牺牲,甚至因之病倒,则等到不得不说时再说了!
说来鸿飞也的确不负母亲与妹妹的企盼,在期望不增加她们身心负担的情况下,鸿飞果然十分努力的让自己复原。
他乖乖吃着母亲为他精心熬制的补剂,并“试着”不去想起这帖补剂以往都是水翎替他熬煎的,精神恢复得更好时,他也重拾起画笔与漂染功夫,潜心画出一幅幅的墨竹或染整出一件件的纱料,并“试着”不去回想水翎得知他画得一手好竹时那娇憨的崇仰眼神以及和水翎草创“海意坊”时的甘苦,他甚至绝口不提水翎。
可是不提与“试着”不想,并不代表真正的遗忘!
对一个同样无法做到不贪爱、不执着,且情有独锺的男子而言,他或许不会形于色的表现出他的贪爱与情镭,可是“执着”,将更鲜活也更巩固他所要的女子在他内心的色彩与地位,并给他加倍的煎熬与痛苦。
鸿飞从没有一刻相信水翎是个势利眼的女子,更遑论要他相信,她会因为他是个“活死人”而舍他求去!若真如此,她当初就不可能选择远嫁海宁。可靖王府的人现不现实、势不势利,他是全然不知。
但从霜若的描述,鸿飞“恐怕”自己以往对靖王爷和额附任昕的高评价是错误的,而正因为如此的“恐怕”,“恐怕”上京去追回水翎是自不量力,是自取其辱,“恐怕”自己不能带给水翎幸福而只能给予不幸,因此鸿飞硬生生的抑下对水翎的思念,独自承受骤失爱侣的痛。
时间如此沉重的度着,忽忽又过了半月有余。这日,鸿飞碰上的一件奇事——或者不能称“奇”,而是有人蓄意!——彻底的改写了他和水翎这对有情人的姻缘宿命。
这日,身体状况已恢复了七、八成的鸿飞,独自漫步到海宁街上,走到海意坊前,他凄楚的眼神不能自己的凝定在那块早巳蒙了尘、结了蛛网的匾额,以及紧闭的门扉上良久良久。
是一阵沿街而来的突死吟唱声转移了他的目光,一个穿着摹楼、手执木杖、手托破钵的和尚,边走边自唱自应着:
“惺惺着?(清醒着吗?)”
“喏!(是的!)”
“他时异日,莫受人瞒。(从今以后,不要受人蒙蔽。)”
“喏!(是的!)”
然后和尚停在鸿飞身酵,停止了自唱自和,却诡谲的笑问道:“施主,你是你自己的主人吗?”
鸿飞起初莫名和尚的问题,迟疑一下,才答道:“应该是吧!”
“你说你‘应该’,我却觉得你‘不应该’,不应该因为他人的一点批评而耿耿于怀,不应该受人蒙蔽,而错把他人不把自己当主人!和尚像绕口令般喃喃念着。
鸿飞依旧胡涂,不懂这素昧乎生的和尚想传达的究竟是什么?“师父,我不明白……”
“唉!和尚我说的话,施主可以不明白,可施主你不能不明白因果,不能不明白欠债的要还债,欠泪的该还泪。施主,一报还一报啊!”
“师父,你愈说我愈胡涂!”
“难得胡涂,是好,可若时常胡涂,就大事不妙了!”掐指算了,算,和尚边挤眉弄眼,带点鬼祟的附上鸿飞耳际危言耸听道:“痴子,这是天机,我本不该泄漏,可因为你和二格格姻缘线长,宿缘未了,我这癫和尚只得做个好事者了。”顿了顿,和尚嘿嘿笑了两声,又神秘兮兮的道:“二格格如今命在旦夕,你得赶紧上京救她!”
“是吗?”鸿飞因和尚的“天机泄漏”面慷然心惊,水翎“命在旦夕”,他自然焦急难奈,可是他对和尚诡异的言行仍有疑虑!“二格格回靖府,是近荣华依富贵,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且病的危在旦夕呢?”
“所以我说如今施主你是受人蒙蔽!至于二格格之所以病危的个中缘由,我想你的母亲和妹妹能给你所想要的答案!”
“师父,您是说我的母亲和妹妹隐瞒了我关于水翎的事?”鸿飞突然有些开窍。
这会儿和尚爽快的大笑,又语带玄机的说道:“施主,你终于快是你自己的主人了!”
鸿飞怔仲着,想不通母亲和霜若究竟瞒他什么?不过如果和尚所言属实,那么他非得现在就折回家中去同母亲和霜若问个清楚明白。
临转身,鸿飞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师父,鸿飞仍有一个疑问,若说水翎现已命在旦夕,为何您一直强调我得上京去救她?不说别的,光时间上的往来,就缓不济急啊!何况,鸿飞根本不谙歧黄之术,能怎么救?该怎么救?\'’
“无论情况如何危急,二格格只有施主你该救,也唯有你能救!至于药方子,癫和尚我倒可以赠你!”和尚说的慷慨,并不断抓耳挠腮。
“真的?”鸿飞眼睛蓦的一亮。“多谢师父,请师父等着,待我借个纸笔来抄写
“不用,不用!”癫和尚把手潇洒一挥。“只五个字,哪用得着纸笔?况且,这药方子我刚才也说过了!”
鸿飞又呆了一呆,他肯定方才自己绝没有听见任何药剂的名称,不过他还是决定要洗耳恭听。
“一滴水一个泡,一报还一报。”和尚念着。
“什么?”鸿飞楞着!
“我说——一报还一报!”和尚又复颂了一次。然后托起他的破钵,夹紧他木杖子,如停下来时般突冗的又边唱边走了,只差嘴里吟唱的词儿变成r另两句:
雪后始知松拍操
事难方见丈夫心
鸿飞得了“一报还一报”这五个字,实在是思量不出它有何玄机?又和救水翎有何千系?他想追着一上前再向和尚师父问个清楚,可在一个闪神之间,和尚师父却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