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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氏诚煌诚恐的拉起她,嘴要还喃喃念着,“格格,老身不敢当,格格请起。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起身后水翎稍事沉吟,便开门见山。“娘,屈指算算,水翎嫁人尹家也有十数日了,可是成婚至今,水翎连一面都没见过病中的夫婿,水翎自觉有失为人妻室的懿德,所以想请娘成全水翎,让水翎为夫婿的病尽一份绵薄微力。”

  会说出这段话,水翎是有认命的心理了。不论尹鸿飞被怪病折磨成什么模样,她都决意见尹鸿飞一面,并在可能的范围内,替尹鸿飞尽一份为人妻子的心力。

  可是田氏却神情紧张的发出否定之语。“万万使不得啊!格格,鸿儿现正发病,憔悴得紧,怕会吓着格格您,何况格格您是千金贵体,怎敢劳动您去看颐病人?”



  田氏的见外令水翎不觉苦笑。“娘,没错,嫁人尹家之前我是格格,可是嫁人尹家之后我是您的媳妇,鸿飞的妻子,妻子看护伺候病中的丈夫,是天经地义啊!”

  由水翎说的话,可以得知水翎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媳妇。可是田氏恐怕得罪皇亲国戚的心理是来自被抄家的阴影,这也导致了她在水翎面前显得战兢。“格格,我想这样不好,鸿儿的病情时热时寒,时好时坏,有时还会胡言乱语,万一不小心得罪格格,那岂不是……”

  “娘!”水翎突然“咚”的往地上一跪,叹息道:“您难道不当我是尹家的媳妇吗?或者水翎在您的心自中,只是一个浅薄之至的格格?鸿飞是我的夫婿,今日又是个病人,我岂会因为一点芝麻小事而和他计较。”

  “格格,快快请起!”田氏的表隋更踌躇不安。“老舍不敢说格格浅薄,只是……”

  田氏正急得支支吾吾,霜若却适时出现在们边。

  “娘,既然二格格对鸿飞哥哥有这份心,依我看您就顺了她的意思吧!无论如何,他们要做的是一辈子的夫妻,能同甘苦、共患难,不是很好吗?”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娘。”水翎趋前握住婆婆的手,真诚的说道:“以后请您唤我水翎,霜若也该改口叫我嫂子,格格长、格格短的,这样不大像一家人,会生疏的。”

  田氏终于含泪微笑,点头同意了水翎的请求,水翎也因此得以见到病中的尹鸿飞。

  踏人尹鸿飞那简约房间的第一刻,水翎一眼便看见墙上的几幅字画,那挥洒苍劲的字体,和新婚夜留在新房里的笔劲如出一辙,由此可见,尹鸿飞那一夜确实到过新房,且留下了半阂词句。

  乍见他的刹那,水翎便肯定了他是她的梦中人。虽然被病痛折磨的有些面容青惨、瘦骨嶙峋,但仍不难看出他原来样貌。那剑眉;悬胆鼻,以及似刀裁过的鬓发,最重要的,他有一双她念念不忘如星般莹灿闪耀的眸子。

  后来水翎才知道,那眼眸之所以超乎寻常的晶见,是因为高烧不退的缘故。于是从那一刻起,水翎便鲜少离开尹鸿飞的病床边。

  他发热时,她便时时以冷水拭他;他发寒时,她又守在他的床边保暖他,她亲待汤药、喂予粥饭,更难能可贵的,她拿出许多阿玛、额娘给她陪嫁的珠玉首饰,让霜若拿去典当,换回银两来替鸿飞再求名医。

  许是认命,更许是感情的发生并没有任何定理或模式可循,水翎就此尽心的取代了婆婆田氏护守着尹鸿飞,和病魔长期缠斗。

  而或许是她的诚意感动了天地,这日,尹鸿飞终于从昏沉的状态中醒来,一些病中的怪微候也渐渐消褪。

  睁开的第一眼,他看见的便是水翎。“天啊!莫非我已上得天庭,见着天女了!”他边喃喃边坐起。

  当时婆婆田氏也在场,她又怜又惜,又气又急的数落道:“傻孩子,你要是上了天庭,教为娘的怎么活下去?”

  “娘!别这么想不开,人,生死于无常中,所谓‘都无所有,本来空寂,无非今始’人来到世上,又离开凡尘,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能把自己的性命操在手中。”尹鸿飞清明的说着,澄澈的浅笑。

  母亲田氏却又气又急的驳斥,“别生呀死呀的长篇大论,娘听不懂,水翎格格……呢——你刚过门的媳妇儿也不会爱听的,你倒不如说些好话,感谢她连日来对你无徽不至的看护。”

  经娘这一说,鸿飞才又惊喜无限的让眼睛再度兜向水翎,而这一兜,他便再也没能移开视线。

  她正悄悄瞅着他,安静的抿嘴微笑,触到他的眼睛时,她羞怯的垂下眼脸,额上生嫣。而鸿飞,却是一副旁若无人的痴呆样。田氏瞧着这一幕,不自觉松了口气,毕竟她儿子可能勘得破生死,却逃不过情关。而有情,便有眷恋,有所眷恋,又岂能不在意生死?或许癫和尚说的对,让鸿飞娶水翎正意昧着一线生机。田氏边想着,边知趣的掩上房门,退出房去。

  房内两两相望的二人,一个是含羞带怯,一个是目不转睛。后来先打破这不乏尴尬又带抹甜味的僵局的,自然是身为男儿的尹鸿飞。

  “鸿飞真是罪过,让二格格跟着吃苦受累。”鸿飞正想起身打躬作揖,怎奈病后初愈的身体不听使唤,脚一虚,他颠顾了一下,差点摔跌在地。

  水翎眼明手快的移动脚步来到他跟前,无所避讳的搀扶住他。“公子,你病体初愈,不必多礼,有什么事,坐着说就可以了。”

  倚着温香软玉,就算大病初愈,鸿飞仍不兔心族神摇,可他也谨记着礼教的束缚,因此一坐回床上,他便慌忙抽开身。“格格,男女授受不亲,咱们不该……”

  水翎差点为鸿飞莫名的道学失笑,不过倒是欣喜他的君子风度。“咱们已经是有名分的夫妻,没有什么该与不该!”

  鸿飞楞头楞脑的点头,但他依旧不敢过分逾矩的客气道:“格格乃金枝玉叶,来到这穷乡僻壤,嫁给我这抱病在身的乡间俗夫,已经十分委屈了,怎敢再劳动格格为我这怪病废寝忘食,劳心劳力?”

  “俗语说:‘乘马坐轿修来福,推车挑担命里该’,水翎已经嫁人尹家,不论将来是乘马坐轿或推车挑担,水翎都会甘之如贻,请尹公子莫再和我客套。”水翎说的极为真诚坦荡。

  反倒是鸿飞略显不安。“无论如何,还是得感激格格为我费心费力。”

  “谢我吗?那倒有一个法子。”水翎含羞笑着,露出两个浅浅梨窝。“等你精神全恢复时,画两幅像墙上那样的字画来送我。”

  “格格喜欢墙上的哪幅画?”鸿飞再度楞着。“山水?花鸟?或者仕女图?”

  “不对,不对,我喜欢的是墨竹。”

  “墨竹?”鸿飞无法置信。说正格的,水翎格格是他认识的所有女性中唯一喜欢“墨竹”的,像他的娘田氏和妹妹霜若,都只喜爱色泽研丽的工笔花鸟或仕女图,水翎格格却喜欢“墨竹”,她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或者的确眼光独到?

  鸿飞心中充满一连串的问号,水翎旋即敏慧的替他解答困惑。“是的,我喜爱墨竹。作画的人都知道,墨竹是易晓难精。宋人苏东坡就曾作待夸赞竹是:‘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更心虚。’喜爱竹,无非是爱竹的坚直、有节。最最重要的,是我老画不出竹的意境神髓,因此我相当崇拜能画出好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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