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胡来!」凤一郎脸色微沉:「这种事哪来的将就?如果妳对妳的夫婿只有兄妹之情,那才真正糟蹋了妳。现在妳还小,不懂这种事儿,等将来妳明白,就会了解我不适合妳,倒是怀宁他外在条件极好,妳一定很容易喜欢上——」
「我喜欢安静、乖巧、温柔、力气小、笑起来不会露齿,十二岁已经发育完成的姑娘。」平板的声音忽地响起,阻止凤一郎的鼓吹。
「怀宁……」她怀疑地转向忽然清醒的师弟。「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怀宁自行倒茶,道:
「补充,我只想要一个我一辈子不说话她也懂我,不会专问我废话的老婆。」
「……」她可以确定怀宁在某句话里讽刺地了。
「算了,你们都还小,现在谈……都太早了。」凤一郎拉着冬故坐在石凳上,轻笑问道:「冬故,我正想知道这次妳回来,路上可有趣事?」
「没有什么趣事,不过,冬故想请教一郎哥一事。」
「妳直问无妨。」
「我跟怀宁回家的路上,正好遇见衙门审案,于是停下半天看看,我不明白为何县太爷要如此判案,请一郎哥指点……」开始说起整个案情的经过。
凤一郎暗自一怔,瞪着她诉说案子的严肃神色。
他浑身有些发寒,到底是二官一商的命理在她身上验证,还是她本身性格所致?是凤春的潜移默化逼她走上官路,还是他影响了她?
他该怎么做?
「一郎哥?」她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受风寒了?」
小手关切地抚上他的额面,他轻轻拉下,注视她良久,终于开口:
「冬故,妳先告诉我,妳在山上练武时,可有做我交代的功课?」
「有!我答允过一郎哥做的事,一定会做到的!」语毕,她又有点心虚地答道:「只是……冬故太笨了,有很多地方,都不懂。」
「那好。妳何时回山上?」
「年中才回去。」
他盘算时间,沉吟道:
「虽然阮府已无往日荣景,但也开始步上正常的生活,府里有我没我都一样了。冬故,我去跟凤春说,等妳回山上时,我跟妳一块走。」
她错愕得瞪大眼。
凤一郎心意已决。「回山上后,妳照样练武,剩余时间我再教妳功课,如此一来妳有疑惑,我当下也能为妳解说。再者,回府路上,妳所见所闻如有不解,我亦能在旁说明,弄到妳清楚为止。」
她有点吓到,很含蓄地问:
「一郎哥,你身子挨得住吗?」明明一郎哥不喜欢外出,不喜欢有人盯着他瞧啊。
凤一郎笑了声,轻揉她的头发。「我还没有妳想得这么不济。」
他十七年的岁月里,从未下过如此重大的决定,但他不怕不慌,反而镇定平静,开始计画起他该做的事。
她的未来,将会有许多条可能性,不管她选哪一条,他都不会主动插手,但他必须先将碎石自其中最艰难的一条路上除去。
到时,她才不会毫无准备的上路。
在今天之前,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何老天爷要罚他以异样的外貌在世间苟延残喘,又赐他奇高才智来睥睨众人,但现在,他明白了。
如果他这一身才智,是为了保住冬故的未来,那么……
他心甘情愿,愿倾尽所能去辅助她走上正确的道路。
「一郎哥……半年不见,你好像又变深奥了点。」阮冬故坦白道。
凤一郎笑了声,睇向始终不发一语的怀宁。
怀宁功夫比他俩都好,若冬故真走上艰险官路,怀宁绝对是冬故的保命符之一,他该如何示好,才能留下这孩子的未来呢?
他沉思。
怀宁则闷不吭声喝着他的茶,吃着他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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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冬故十六岁那年,偕同凤春义子凤一郎、师弟怀宁,自山上回府途中失踪。
隔年,阮府收到远方捎来短信——
均安,勿忧。但盼国泰民安。
并未署名,但丑丑的字很容易就被认出下笔者的身份。
感情篇——凤一郎的冬天 6
金碧皇朝·圣康二年·春
乐知县——
远远地,阮冬故就看见那名年轻的男子站在巷口。
她拎着活蹦乱跳的母鸡,走到这男子的身后,偏头顺着他视线往巷内看去——
没错啊!那是一郎哥跟怀宁的凤宁豆腐铺嘛。
要吃豆腐,走几步路就到了,为什么老是站在这里偷窥?
她想了想,直接轻拍那人的肩,开口问道:
「这位兄台,你站在……」话还没问完,那名男子受到惊吓,直觉挥拳过来。
她赶紧弯身避开,老母鸡振翅自她手里逃生去,一阵手忙脚乱,她才抓回今晚的大菜色。
「这位兄台,我是豆腐铺的人,我瞧你站在这里好几天了,如果想喝豆腐汤,请进来啊。」她笑。
「不,我没要喝豆腐汤……」那名年轻男子掂掂袋里的铜钱,改口:「好啊,我想、我想来一碗好了。」
她面不改色地微笑,领着他走进巷内的豆腐铺,对着铺内的怀宁叫道:
「怀宁,一碗豆腐汤!」她冲进铺里,东张西望,找个笼子盖住老母鸡。
「妳买的?」怀宁头也不回地问。
「不,不是。」她走到他身边挤眉弄眼,暗示地说:「这是卖鸡的小姑娘送的,她说你帮乐知县一个好大的忙,铲除常年滋事的强盗,所以,这老母鸡是老了点,但聊表她小小的心意。」
「我负责动手而已。」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负责动手,一郎哥负责设下陷阱,偏偏人家对你比较有意思,怀宁,你在乐知县里满能吃得开……我来我来!」她接过豆腐汤,主动招待顾客。
怀宁瞪着她的背影一会儿,才瞇眼注视那有些局促不安的男子。
阮冬故爽朗地笑道:
「这位兄台,咱们豆腐铺刚开张,但我保证几年内绝对会是邻近几个县里最出名的豆腐汤,你尝尝看吧。」
「好好,谢谢,我、我姓路……」举起汤匙,却不就口。
阮冬故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拉过凳子坐下,笑道:「原来是路兄,我叫怀真。路兄是外地人?」
「是是。」他连忙应道,很高兴她愿意闲聊。「我听过你的大名,你跟你义兄三人曾帮乐知县缉捕一批强盗,现在你在县太爷那里当亲随……对了,前一阵我路过这里,看见一名白头发的男人在顾铺子,怎么这两天不见他的人影?」
阮冬故恍然大悟。原来他的目标是一郎哥啊……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一般百姓总是注意到怀宁的俊美跟功夫高强,很少人会发现一郎哥内有满腹智计。
她还来不及开口,姓路的男子又主动问:
「我瞧他,白发蓝瞳,肤色白皙如雪……皇朝中土里,很少有这种异样长相的人呢。」
「是啊,这样的长相是少有,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一郎哥年纪轻轻,已拥有老人家累积数十年的智慧,他的白发、很美。也救了许多人。」她骄傲道。
那姓路的年轻男子闻言,深深看她一眼,轻声道:
「原来如此。请问……他有才智,怎么不去做一番大事业?偏屈就在这间小铺子呢?」
她抿笑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理想。」她初时也觉得很浪费一郎哥的才智,但一路走来,她开始懂得他那小小心愿——兄妹三人平安顺遂,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