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吻轻如柔风蝶栖,心有灵犀的震撼仍是惊动了沉睡的她。冷剑尘毕竟是习武之人,反应比她更为灵敏,在她惊醒之前,疾光般的一闪身,人已没入屋内触目难及的角落。
「尘影……」她直觉的喊叫出声,「你在哪里,尘影,别躲我……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我知道……别残忍的避而不见,尘影……」她仓皇的大喊,环顾屋内四周,又惊又急的匆忙下床,步履才刚踏出两步,便撑不住病弱虚软的身躯,踉跄的跌坐在地。那一剎那,暗处的他几乎冲动的想要上前扶住她,然而,他仍是死握住拳头忍了下来。
「尘影……你好狠心……为什么不肯见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每一分、每一秒,时时刻刻……这个屋子里,每一处都有你的影子、有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你难道不明白,失去你,我再也活不下去,这样的日子,好空洞,好可怕……我再也熬不下去了……任我痛不欲生,你当真已不再心疼了吗?」
紧紧握拳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滴滴湿热的血液缓缓流下……冷剑尘别开眼,不忍聆听那字字泣血的哀绝,有如利刃般将他刺戳得鲜血淋漓的话语。
「尘影……尘影……」她心痛欲断肠,一声唤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切,听得他心如刀割,难忍鼻酸。
够了、够了!盼盼,别这样折磨我,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今日若能一死,倒是仁慈的解脱,偏偏他所承受的,是有如一刀刀剜着肉般生不如死的酷刑。盼云的话,正如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洒上一把把的盐……与其如此,他真情愿能痛快的死去!
「你说,我为你的生命带来阳光;你说,我让你只有遗憾与苦涩的生命燃起光亮;你说,我们共许今生,祸福与共,生死同命;你说……说了好多,我一直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你说爱我时的神情,我没敢忘,也一直都不敢怀疑,怕对不起你的一片深情,可是现在,我真的好想怀疑……你如何能坐视我生不如死的煎熬,你如何能呀!尘影……」她哀恸欲绝,彻底崩溃的痛哭失声,哭得惨惨凄凄,声嘶力竭。
冷剑尘死咬着牙,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的嘶吼出声,他几乎已忍不住就要冲出去紧紧的抱住她,就在同时——
「盼云?!」闻声而来的落云、纤云以及段飞星,见着跌坐地板的她,连忙趋向前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姊!」盼云有如见着救星般紧抓住纤云,「尘影来过,他一定在这附近,求求你,帮我找到他,我要见他,我真的好想他、好想他……」
「盼云——」纤云愁苦的蹙起眉,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你冷静点……」
「相信我,是真的!」盼云激动的大叫,她看得出来,根本没人相信她的话,「我真的感觉得到,尘影在我身边,他在!」
「我……」纤云低叹,满心沉重的望着她,「你先起来再说好吗?」
盼云任她扶回床上,期盼的望住她,「你相信我了吗?」
纤云黯然伤怀,无言以对。
在一旁忍了许久的落云再也沉不住气,扳过盼云的身子叫道:「够了,盼云!你清醒一点,你的梦早该醒了,别再盲目下去了,你就是整死自己,冷剑尘那个负心汉还是不会回心转意。折磨自己、折磨家人,有用吗?!为了他那样的人,不值得呀!」
当她和纤云接到行云的通知,各自心急如焚的赶来,见着的却是死气沉沉、失魂落魄的她,心真的好痛。她们的小盼云,就是让这么一个「情」字给害惨了!
「不,不!我不许你这样说他,不可以!他心里有我,我一直都知道……尘影并非无情,他虽亲手伤了我,可是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哀伤……就在刚才,我深刻的感受到他的痛苦,是真的,他绝非有意负我,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相信他!」她低低切切的悲诉,神色哀凄。
「好,他有情,他有义,那么他现在人呢,你告诉我!当你在为他痛苦心碎的时候,他人在哪里?你告诉我呀!」落云悲忿的喊道,「前几天你也是这样,哭着告诉我们,冷剑尘受了伤,他椎心的唤着你,你就这样为他哭了一夜。可是请问,谁能证明你话中的真实性?说什么你们心有灵犀,说什么你能深刻的感受到他所承受的苦……我告诉你,那只是你日思夜梦下的幻觉,人家冷剑尘逍遥快活得很,只有你这个傻女人,还在这里为他把自己搞得凄凉得半死……」
冷剑尘无声地倒抽一口气,惊痛不已。傻盼盼呵!他哪里值得她这般对待?!
「落云!」纤云喝止并忧心的望向盼云。这番话也许必要,却也不可否认的残忍,她好担心盼云无法承受。
盼云怔忡的听着,反应出奇的平静,神情恍惚的自问:是这样吗?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早就该绝望死心,尘影真的再也不在乎她了?
「大姊,你说呢?」那凄茫无助的神情,令人看了心酸。
「盼云……」纤云犹豫着,难以启齿。
「我懂了。」她麻木的点着头,「段大哥,你也不相信我,是吧?」
她的执着与坚持,没有一个人认同——
「不,盼云,我相信你,也相信剑尘。」段飞星出人意料的回道。
「段郎!」
「姊夫!」
两道声音同时叫道。
盼云空茫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段大哥,你真的相信我?」
段飞星不理会那两道不苟同的目光,径自朝盼云说道:「是的,我相信妳。」他轻拍盼云犹有残泪的脸庞,替她拉上被子,「睡吧,所有解不开的谜,全交给明天。」
当一室再度回复只有她的沉寂,她迷迷茫茫的自问着:这一切,当真只是她的幻觉?尘影早已决然而去?!
尘影,我该对你死心吗?
另外一方,出了房门的纤云立刻按捺不住的开口质问:「段郎,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都苦恼得不晓得该怎么劝盼云,你还……」
「纤云,方才房内除了我们外,还另有人在。」段飞星不急不徐的打断话,转身望着眼眸逐渐睁大的妻子。
「你——你是说——」
夫妻俩心照不宣的眼神交会,传递了相同的讯息。
一踏入盼云房中,段飞星便察觉到冷剑尘的存在,尤其他已神志大乱到无多余心力去掩饰。
她不禁低呼,「那么……这不是盼云在精神恍惚下的错觉?!她说的是真的?」
「是的,也许我该相信,他们之间真的有所谓的灵犀存在。」
「那你方才为什么不说!」她出声怨怪,「你难道不晓得盼云有多想他,看她哭得哀凄欲绝,你居然狠得下心漠视?」
「为什么不?某人都熬得住了,我算什么?」
纤云不悦的蹙眉道:「这冷剑尘,我实在很难谅解他的所作所为,我以为,他该是世间最爱盼云的人,可是他却——」
「不,纤云,我、慕凡以及天磊都不这么想,尤其天磊,他说剑尘……反正是造化弄人。」
「我不懂。」什么造化不造化,他们不都结成连理了吗?还会有什么问题?
「记得当年我是怎么待你的吗?冷酷有时也是掩饰深情的另一种方式,这些我们的感触该比谁都深刻。所以说,绝对的深情和极端的无情,有时只是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