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他们现在搬到哪里了吗?」他心急如焚,想找到她抓起来痛打一顿屁股,又想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安慰她这些日子的磨难。
「有,有,你跟我回家,我抄地址给你。」
当沈博文来到这问地坪约二十几坪二楼透天的老房子时,夏明眸正独自一人想将那原本摆放在树下的大木桌移到墙边,小小的庭院里还堆放著许多杂物。
她,洗白的牛仔裤上满是污渍,随意扎起的马尾,发丝散乱,细瘦的手臂上刮了一道又一道红痕。
他缓缓走向前,想抑下眼眶的酸涩,这个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倔、这么逞强?
张开双臂将她的背纳进自己的胸膛,原本就没几两肉的身子更显单薄。「傻瓜……你以为你是蚂蚁吗?可以搬动比你重十倍的物品?」
怀里的人一僵,停顿半刻,随即挥掉他拥著她的手。
转过身时,是一脸的冷漠,而无论她脸上出现什么表情,沈博文都仿佛未见,他手一揽又将她拉入怀里。紧紧地,让她没有一丝空隙能够再推开他。
夏明眸困难地扭著身体,她好累、好困,好想任由他抱著,却得用最後一丝理智抗拒这舒适的怀抱。
「放开……我。」
「不放!」
「我要喊救命喽!」
「不放!」
「我快喘下过气了!」她吼。
「不放,下放!这辈子都休想叫我放手。」他也大叫。
夏明眸力乏了,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早该知道这个人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下动。
放弃了。
静静地靠著,感觉他因呼吸而缓缓起伏的胸膛,倾听那沈稳让人心安的跳动,闭上眼,风轻轻地吹过耳边,地上什么东西被风卷动,沙沙地磨著石子地板。
好舒服,好安静……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一刻静止该有多好。她就不必再面对离开他的痛苦。
夏明眸许久没有反应,沈博文心一惊,该不会真的被他闷坏了?
轻轻挪开她柔软的身体,发现……她……站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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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只觉眼皮沈重乾涩,几次想睁开又无力地陷入更深沈更黑暗的世界。
不行……夏明眸脑海里惦记著好多事还没处理完,努力地拉高眉头,企图唤醒自己,慢慢地感受到昏黄的光线,直到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她闪了闪浓密的睫毛,认清眼前的那张脸,怀疑自己还在作梦。不一会儿,睡前的记忆全都回笼。
她居然在他怀里睡著!而且,还将他的一只手臂抱得牢牢的。
他就用这么奇怪的姿势坐在床边看她睡觉吗?
「呃……我睡了多久?」起身梳梳一头乱发,拉拉撩到肚子上的衣服下摆,脸颊像苹果般愈来愈红。
沈博文不发一语,直直地看著她,眼底尽是爱怜。
他爱看她—觉初醒,毫无防备的纯真模样,所有的心烦琐事连著梦一并丢入无尽的黑夜,张开眼又是全新的一天。
夏明眸被他瞧得心慌。「你干么都不说话。」转头看看天色,已经全暗了。
「糟糕,还没帮孩子们准备晚饭。」急忙要下床,又被按回床垫。
「他们已经吃过了。你呢?肚子饿吗?想吃什么?」他温柔地问,引得夏明眸皱眉。
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对我这么温柔,那会让我离开的路走得更辛苦。
「你该回去了,以後……以後,别……再来找我。」敛下眼:心头的重石压得她舒不开那一口气,觉得整个人几乎要昏厥。
「看著我。」沈博文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弃我?」
她拢起眉,将脸撇开,心虚地不敢正视他。「你不是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不知道是痛苦还是难堪,她语气微微地加了重量。
「我不知道,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覆上她细小却布满了小茧的手掌,柔声地,没有责怪,只有心疼。
这么瘦弱的肩膀却想要扛起—片天,这么小的拳头却想提起所有的重担。
夏明眸将手抽离,猛地站起来,走到背向他的窗边。
「我们的世界原本就不应该有交集,我讨厌那种复杂的环境,那种高高在上、用钱衡量一切的嘴脸,你早就知道的,我不屑与你们这种『有钱人』攀上关系。」她刻意加重「有钱人」三个字,将彼此眼前的分界线划得更清楚。
「然後呢?」他平静地接受她的指控。
「然後?」她回头瞪他。「然後,你该回到你父亲身边,做个听话的孩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结婚,别再来戏弄我这种低贱的孤女。」
「你认为我对你的感情是『戏弄』?」他仍坐在床沿,淡淡地问,丝毫未被她激动的言语挑动。
不是的,她知道他不是的,但是,她要怎么做才能将他推开?失去父母的她,不愿他为了她而与家里闹翻,重要的是,她收了他父亲的支票,她不能言而无信。
「错了,不是你戏弄我,而是我玩弄你。」她轻哼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身分,等著从你身上捞些好处。谁知道你那么小气,带我吃什么路边摊、逛夜市,那种生活我都过了二十几年了,你以为我会觉得开心吗?反而张皓还比较合我胃口。」
「够了,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你戏演得很烂。」他阻止她继续诋毁自己。
「别自以为是,你认识我多久?你真的了解我吗?」他的话抚慰了她的心,抗拒著投入他怀抱的引力,现在需要花更大的力道说服他。
「或许我现在不够了解你,但我准备了一辈子的时间,正打算用在这上面。」
「你……」她语塞,气恨地往墙壁用力一槌。心想——你这个花言巧语、扰乱人心的家伙!
「难道你父亲没告诉你,我向他要了一百五十万?这一面是你了解的吗?你还能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那样的女人吗?」
沈博文愣了愣。他父亲的确没告诉他,只是要求他和她分手,却始终不肯告诉他真正的理由。
夏明眸的心刺了一下。在看见他眼里的震惊,知道自己终於成功了。只是,这成功的滋味,竟是如此的苦涩……
他缓缓地点点头,终於将一切弄清楚了。
「那你就快定吧!虽然我爱慕虚荣,不过,拿了人家的钱,这点信用我还有。」她背过身去,倔强地仰起头,窗外黑幕里的一轮明月高高挂起。
那皎洁无瑕的月,温润地散发光华,无论贫穷贵贱,每个人都能公平地享有她给予的温柔。
闭上眼,泪水顺著脸颊的弯度滑下。
听见移动的声响,不久,大地归於平静。
梗在胸口的那口气,终於得到宣泄,她开始低声的呜咽,一下一下地抽泣,然後开始放声大哭。
从懂事以来,她从未听见自己的哭声,那么声嘶力竭,像想把这些年的委屈与无助藉由泪水一股脑儿倾倒出来。
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地从喉咙发出声音,顺著嘴角吐出咸咸的泪水,她怕,再吞进肚子里,她将因此抑郁而终。
一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让她硬生生梗住了声音。
「傻瓜……」沈博文扳过她的身体,为她拭去满脸的泪痕和鼻涕。
「傻瓜!」嘴唇落在她红肿的眼眸。
「傻瓜!」亲吻她小巧的鼻头。
「傻瓜!」最後封住因被吓呆而微张的小口。
他的吻深情而缠绵,贪婪地汲取属於她的香气,追逐著她怯生生的丁香,大手顺著她的发丝而下,揉捏著她单薄的背骨,搂紧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弯下腰将鼻尖埋在她的颈窝中。